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蔷薇,“是你声音不够大,再叫一次呗。”
幽昙,“噢,多大声才适合?麻烦大人示范一次。”
“咳咳,听好了。”蔷薇清清嗓子,轻敲门扉,“公主殿下,您该起床了。”
不一会,卧房开始有了动静,“早就起来了,你们进来吧。”
蔷薇得意的拍拍手,“看到没?以后就这么叫床。”
幽昙拱手,“佩服佩服。”
两人推门而入,眼前的一切让他们惊呆了:
八面门板一样大小的镜子将卧室隔成了两个部分,一半是现实,一半是虚幻。
现实的一面是镜子后面床榻和书案依旧,虚幻的一面是镜子左前方多了一个堆满各种钗环首饰、胭脂水粉的梳妆台;右前方是一件件挂在竹竿上或华丽或素净的曳地长裙,即使像蔷薇这番不识货的,也知道每一套衣裙上的绣纹都并非凡品,不知瞎了多少绣娘的眼,才能使得花枝纹像是有了生命般依旧成长,露水在牡丹上滚动,袖子上的蝴蝶轻扇翅膀,欲飞过去吸抿花露。
八面镜子的最中间,一个盛装佳人静身而立,层层叠叠的发髻高耸,完整的露出清丽绝伦的脸。
八面大镜子将她分成八个影像,每一面都彰显着四个字——完美无缺。
幽昙杏眼圆睁,“公——公主?!”
蔷薇从墙角一步一蹭过去,在离幽闲二尺远的地方停下,伸手欲碰她的脸,却在半空瑟缩回去,双手在衣襟上正反蹭二次,确认干净后,在幽闲右耳根下摸了摸,“没有易容,今天是腊八,又不是什么大节日,打扮的这么漂亮,我都不认识了。”
腊月初一那天,国主下旨,夏太监阴阳怪气的念了半天,最后恭喜幽闲说了一箩筐吉祥话,说什么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之类的话。
蔷薇觉得每个字他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组合在一起他就不懂了,于是他“不耻下问”请教杨憧,杨憧说其实就是说国主觉得自己闺女这些年吃斋念佛、为国祈福辛苦了,从今天开始,幽闲就要褪去佛袍,按照正常公主来装扮,还有,国主叫幽闲腊八那天回家吃饭。
“老奴告退。”梳头的老嬷嬷阖上妆盒,恋恋不舍的看着八面大镜中的幽闲,喃喃道,“公主长得真像大小姐。”
幽闲和镜中的自己对视,“像先皇后?钏嬷嬷,你是姜府的老人了,姜府三个女儿出嫁都是你梳的头,她们的模样你现在还记得很清楚吧——我难道长得不像母亲么?”
钏嬷嬷眼圈儿一红,拿着帕子拭泪,欠身道:“回公主陛下,您的相貌轮廓神似大小姐,那双眼睛倒是和二小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哦?”幽闲淡淡一笑,“那无疏师太呢?我和小姨没有半点相似?”
“三小姐?”钏嬷嬷顿了顿,“有时候,您的个性喜好,和那时未出阁的三小姐很像。”
帝都王、谢、姜、殷四大家族,王谢殷三个都人丁兴旺,开枝散叶,唯有姜府越来越里寥落,家谱的最后,只有姜淮、姜暮、姜郁这三个嫡出的小姐。
老大姜淮素有才名,善诗书,和国主是年少夫妻,是从皇宫正门抬进去的,可惜被卷入政治死于冷宫;老二姜暮出阁前是名满帝都的美女,嫁个了自己的姐夫,成为后宫贵、淑、德、贤四大妃中的贤妃,后失宠,生下幽闲后就一直住在冷宫,在幽闲八岁那年暴病而亡。老三姜郁,在少女时期极其叛逆,曾经离家出走一年有余,后还是服从了家族安排嫁给门当户对的谢家做媳妇,三年后夫婿战死沙场,她出家为尼,青灯古佛,了此一生。
姜家三女,命运皆坎坷。
“什么?公主像无疏师太?”想到佛堂上比古佛还要安静的无疏师太,幽昙很难相信她年轻的时候和幽闲一个性子。
“嗷嗷!你是说公主老的时候会变成无疏师太那么无趣乏味?”蔷薇觉得自己的小儿肝儿都碎了。
“多谢钏嬷嬷为我整理妆容。”幽闲示意老嬷嬷退下,扭了扭酸痛的脖子,“一上午动都不能动,可算是结束了。”
幽昙体贴的扶着幽闲,“公主去软榻上歇歇,待会幽明就过来布菜开饭了,今日晚上还要去皇宫见国主喝腊八粥呢。”
顾念久捧着一卷书进来了,见到幽闲的妆容打扮,也是呆了一呆,都忘了抖去雪裘上的浮雪,“你的头发长那么快?前天才长出一指长——不对,这是假髻,这假髻做的太精妙了,就像是你自己的头发。”
“你说这个?”幽闲摸着发髻,嘴角扯出一抹苦笑,“这是三个女人的头发整理在一起编出来的,这其中,有两个人是死人——我大姨先皇后和我母亲,另外的,是无疏师太剃发出家时留下来的。”
蔷薇难以置信,“死——死人,你怎么连母亲的遗体都不放过。”
顾念久将蔷薇往身后一拨,“别胡说八道,市面上买的假髻都不干净,所以贵族女子会每日收集自己的洗梳下的头发,用秘制的药水保存,积少成多就编成假髻打扮。公主头上的发髻是先皇后和贤妃留下的遗物,并非亵渎尸体。”
幽闲咧嘴笑,“其实也都不是光明正大啦——无疏师太那份就是我偷出来的,因为都编在一起,她没办法挑出来,只好作罢。”
尽管如此,蔷薇众人想到幽闲头顶上的发髻是两个冤死在深宫女人的头发,心里总觉得怪怪的,尤其在此时,卧室里明明只有四个人,但在八面大镜子的照映下,幽闲、顾念久幽昙、蔷薇四个人瞬间变成了三十六个人!
这三十六人角度各异,所以只要稍稍一动,就像是三十六个人在动;仔细看去,这些人的表情都好像不一样,如三十六个鬼魂在漂移,再加上幽闲头顶上三个充满各种怨念女人的头发,卧室的气氛变得异常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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