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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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青山渺渺（第2页）

可我的爷爷，是个正经的还领着个闲散神职的神君。而且是个修为还一直不怎么涨得上去的神君。所以他是不是就要出门公干，没什么时间陪我。大部分时间里，我要么被寄养在山下五柳村的刘老狗家里，要么独自一人和家里的小猫小狗还有老母鸡一起生活。

若是爷爷去“公干”时是正经地做什么重要的事情也就罢了，但我总觉得他多少是有点不正经，因为每次回家的时候，他跟我讲的内容，基本上都和公干没什么关系，和山下村里的婶子们八卦的形式比较接近：

“东海龙王家里那点破事，真的，传到凡间都可以演个话本子从年初演到年尾了。就这，他们家太子竟然还要继续娶新的小郎君，并且还要宴请各路亲朋好友，那脸皮厚得，都可以拿去九幽的边边上当结界了。”

“还有那个苍梧山的老神君，我属实是搞不清楚他打的什么算盘，年年的地仙殿试魁都被他捞过去了，年年拉着一群魁干一些鸡毛蒜皮的破事，好好的青年才俊被他带得个个都跟个老妈子似的啰里啰嗦。”

“隔壁澜沧山更不靠谱，一个小神君少年有为当了一宗之主开山立派，但是天天正事不干，整日地带着徒弟出门玩，哎那个辖地里乱得哦，每几千年就要出一个邪祟魔头，时不时地还要窜到苍梧的地界里去撒野，搞到老神君的魁徒弟们时常要抓着魔头们去澜沧山讨要说法。那场面……一边是个顶个啰里啰嗦的老妈子，一边是成日里在外游历不以为然的浪荡子，真真是，偏这种场面还次次都要叫上我，但是又不好好备上瓜子和小板凳，搞到我每次都只能自备零嘴过去……”

“天族蟠桃园里的桃子熟了，喊我们去吃，我不方便带上你去吃现摘的，回头我自己捎带一筐下来给你吃个够，但是你不能给小院以外的人吃，我怕那些个凡人吃了以后长生不老会引起慌乱，挺麻烦的。”

“还有那个元始天尊的法会，真的，要多无聊有多无聊，我早就已经学成出山了，还老是要喊我回去遭这种罪。还好司命今年也去了，听到了不少八卦，我跟你说，那个灵珑神女最近又去下凡历劫去了，哎，恋爱脑真的是要不得……我给你的话本子你都看了没有？恋爱脑真的要从小杜绝，这可是咱家最最重要的家规。”

爷爷一说起外面的这些八卦，总是滔滔不绝，忽略了对我这种什么都不是还在长身体的凡物而言最为关键的问题：

“爷爷，家里的米面还有肉都没了，你能不能把禁制打开，让我去山下买一些回来。我和小白还有小花已经吃了半个月的梅子了，牙根都吃软了。你看看它俩，脸都绿了，都瘦得皮包骨头了。出门的时候我不是拜托过爷爷么……”

每次到了这种时候，爷爷便会装作十分愧疚地捻诀给我搞点吃的用的来，我十分羡慕，表示要学。他便搬了一大堆的神族典籍给我，让我自学。

可我怎么学都学不会神族的那些术法，一直都没法吸收天地灵气聚成灵力。爷爷表示若是真想学，他渡点灵力给我也能凑合学学。

对于一个没什么灵力的小孩而言，等待禁制出现破绽并偷偷进迷雾森林里打猎实在是一件太过于曲折且辛苦的事情了。我对爷爷捻个诀就能躺赢的神生十分羡慕，便经常央求着他渡点灵力给我。

但爷爷说他的亲阿姊要求他必须等我十六岁以后再由我自己来决定是否要继续当一个神族并开始修习神族的法术，他必须得遵从，否则可能会被阿姊揍。

我是真的很想问问这个姑奶奶，为什么要在我及早躺平享受生活的康庄大道上设置这种没啥意义的障碍。因为这个，我没少遭罪。

比如那层禁制，就很烦人。有时想开个荤，追山鸡追兔子追着追着，它们往浓雾里一窜，就没有了，就只能回家啃萝卜了。尤其是到了冬天，连新鲜萝卜都没得啃，爷爷又经常不见踪影，愁人，甚是愁人呐。

后来去山下五柳村学了腌萝卜，这冬天的口粮才勉强能凑一凑。

五柳村就在山下，但需要穿过浓雾才能下山，村里的二狗子是我的好朋友，我记事以后，有那么好些年的冬天，爷爷要出门，就把我寄养在二狗子家里，免得时间长了，把我的脸都饿绿了。

爷爷经常不在家，出去玩也不怎么带上我，这十几年来拢共也就两年前带我出了趟远门去了凡间的另一处地方历练了一个月不到就又把我关在家里了。

除了那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下凡历练，我的活动范围，不过是玉隐峰，迷雾森林和附近的五柳村和槐花镇。

今年冬天，大雪封山，爷爷照例又要出门。

但这次他却没有让我去二狗子家。给我留了一屋子的柴火和干粮，叮嘱我只能待在小院寸步不离，他需要出去半个月左右，若半月后他还没有回来，便用他给的乾坤戒收了屋子里的阵法图和防身法器，带上小白和阿花，通过他给我留下的传送阵离开玉隐峰，径直朝东走，去昆仑山投靠山上的昆仑神君，就说我是奉长辈之命前来拜师的，让他务必护我周全。

这个叮嘱来得有点不太正常，但是以爷爷的路子，他越是不正常的时候，越是不能问他为什么，因为越问就越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便先应了下来，然后顿了顿，还是不太放心地问到：“爷爷，您终于要抛下我去外面逍遥快活了么？”

爷爷：“噗……”一口水喷出来，猛地咳嗽了好多声……“你为何会这么觉得，我们爷孙俩相依为命十几年……本神君何曾要丢下你不管。”

“我记得上次你回来以后昏睡了好几天，睡到一半忽然看到我，拉着我的手又哭又笑的，还说以后再也不会粘着我了，你会自己去游历修炼，绝不碍着我与小郎君花前月下。现下我也没有什么小郎君，您是等不及了吗？”

“咳咳……这……那次是我受了……咳咳……受了风寒脑子烧迷糊了。”

“哦？是么？那次我闻着您身上酒味挺重啊……那爷爷，这次你又要去哪里？会不会有危险？”我试探着又问多了一句。

爷爷眼含泪花意味深长地望了我一眼，一把把我搂进怀里老泪纵横地说：“我终于听到了！我终于听到这句话了！我就知道你是关心我的！你从前就只是拧巴对么！我可是你的至亲啊……”

我如往常般伸手摸了摸爷爷的胡子，复又站起来踮脚摸了下他的头顶说：“爷爷，往日里我也是关心你的，只是你捻诀的度太快了，我来不及问出口你就出门了。”

爷爷：“咳咳……你放心，这次问题不大，就是有一点点的小麻烦，导致我可能一时半会不能马上察觉到你的情况，不能让你去山下解闷了。万一要是有什么问题我回来晚了，你就赶紧照我说的去做。记得，危急关头务必先保住自己，只有保住自己才能有余力保护其它。”

“那……院子里的老母鸡咯咯、阿花还有小白呢？”

“其实不用怎么管他们都行的，他们会照顾好自己的。你想带就带上吧，保护好自己要紧。”

“好的，爷爷，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到时我……”话没说完，爷爷就捻了个诀，金光一闪，不见了。

哎，一把年纪了，出个门永远这样冒冒失失的跟个愣头青似的。

那时候的我怎么也没想到，在爷爷出这趟远门的功夫里，院子里就出了岔子。

哎，留守儿童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