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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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枕流吹熄了蜡烛。黑暗来临的刹那，局丞突然抓住慕枕流的手，用极低的声音极为快速地说道：&ldo;他指的……可能是一个地方！&rdo;慕枕流回头看他。门被牢头打开，师爷的脸出现在门口，手里还托着一个烛台。慕枕流回头看着局丞被蜡烛照得半明半暗的脸，微微一笑道：&ldo;放心，你家中的妻儿老人，我会尽力照料。&rdo;局丞松开了眉头，跟着牢头慢慢地走出牢房。慕枕流跟在他身后，与师爷拱手打了个招呼。师爷突然道：&ldo;牢房阴气重，以慕大人的身份，还是少来为佳啊。&rdo;慕枕流道：&ldo;多谢提点。&rdo;师爷忙道：&ldo;不敢当不敢当。&rdo;慕枕流走到街上，才发现下起了绵绵细雨，路上行人来去匆匆，地上水花飞溅，很快湿了他的衣服。他回头看了看高高大大的衙门，打消了借伞的主意，准备在附近找个酒坊茶馆避避雨，过会儿再回去。一顶伞毫无预警的出现在他的头顶上。慕枕流回头，就看到夙沙不错年轻英俊的脸笑眯眯地看着自己。&ldo;这种时候看到我，是否觉得心头一颤，别样的温馨感人？&rdo;夙沙不错问。慕枕流道：&ldo;伞是我的。&rdo;夙沙不错道：&ldo;……这时候应该关注的，难道不是打伞的人吗？&rdo;慕枕流道：&ldo;满大街打伞的都是人，有何奇怪？打伞的若是一条鱼，才叫人关注吧？&rdo;夙沙不错：&ldo;……&rdo;他手里的伞突然被慕枕流接了过去。下意识的，夙沙不错握住了那只抢伞的手。手被另一只手握住，手背上的热度源源不断地传过来，令慕枕流身体微微一震。他抬眸看夙沙不错，夙沙不错正好也看过来。顺着伞沿流淌下来的雨水形成了一道水幕，为两人营造了一处密闭之地。两人的视线在伞下胶着。夙沙不错率先笑出来道：&ldo;你这样看我，莫不是觉得我比你那位广甫兄要好看？&rdo;慕枕流收回目光，淡然道：&ldo;广甫兄胸藏万卷书，阅历过人，不但好看，而且耐看。&rdo;夙沙不错道：&ldo;我不是胸藏万卷书，却手刃万条命，一样阅历过人。不知在你眼里，好不好看，耐不耐看？&rdo;慕枕流问道：&ldo;你杀过什么人？&rdo;夙沙不错道：&ldo;该杀的人。&rdo;慕枕流轻叹了一口气道：&ldo;除了疯子，人人都觉得自己杀的是该杀的人。&rdo;夙沙不错皱了皱眉，道：&ldo;我分不清你想赞我还是想骂我。&rdo;&ldo;俞大人你查到了什么？&rdo;慕枕流突然转换话题。夙沙不错瞪着他。慕枕流波澜不惊地将刚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夙沙不错突然笑着看了看身后：&ldo;你确定要在衙门口问这个问题？&rdo;雨越下越大。夙沙不错和慕枕流在一间酒馆里避雨。一进酒馆，夙沙不错的酒虫就憋不住了，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放在架子上的酒坛子。慕枕流自觉地接过伞。夙沙不错从架子上抓了一坛，拍开泥封就咕噜噜地喝起来。慕枕流在他身后坐下，要了一碗热水，一碟花生。夙沙不错一口气喝了半坛子，才笑嘻嘻地坐下，抓了一把花生丢进嘴里，一边吃一边道：&ldo;俞东海怕老婆。因为他的老婆是一个一拳头就能打飞他的外家高手！他的岳丈有个赫赫有名的师兄。&rdo;他抛了个诱饵，立刻就不说了。慕枕流被吊起了胃口，非常捧场地追问道：&ldo;谁？&rdo;夙沙不错一字一顿道：&ldo;长生子。&rdo;慕枕流听过长生子。就算他不是武林中人，不曾混过江湖，也听过这个名字。只因为，长生子实在太有名的，就算是聋子，十个里也有九个知道他是谁。他曾经是庄朝的阵营夙沙不错见引起了慕枕流的兴趣，更加兴奋地接下去道：&ldo;他虽然有个很了不得老婆，但是外面还养着一个更加了不得的情人。&rdo;慕枕流想不出比长生子师侄女更了不起得的人是什么人：&ldo;谁？&rdo;夙沙不错笑眯眯地说：&ldo;青蘅郡主。&rdo;慕枕流怔住了，结结实实地怔住了。因为这个答案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在他的设想中，答案可能是与霍决有关的人，与贺孤峰有关的人，甚至与方横斜有关的人，却怎么都想不到居然是一位郡主，而且还是一位被判了流放的郡主！夙沙不错见他的脸色微变，笑道：&ldo;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这位俞大人比你的那位高大人要有意思的多？&rdo;慕枕流道：&ldo;你如何得知他与青蘅郡主的关系？&rdo;夙沙不错道：&ldo;我若是想知道，自然就能知道。&rdo;慕枕流在这一刻想了许多。青蘅公主的来历，俞东海的立场，京中各大派系的纠葛，他想到了方横斜，想到了瞿康云，也想到了沈正和。但是当夙沙不错问他在想什么的时候，他脑海中灵光一闪，想到的却是：&ldo;你是方横斜的人？&rdo;夙沙不错目光闪了闪，低下头，轻笑着叹了口气，从怀里取出一块拇指大小的印章，轻轻地放在桌上。一刻钟不到的时间里，慕枕流已经吃惊了太多次，可是看到这枚印章的时候，忍不住又吃了一惊。&ldo;你是……&rdo;&ldo;我是。&rdo;两人同时沉默下来。夙沙不错是什么人？慕枕流当然猜过，而且猜过很多次，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想过他背后的人是沈正和，自己的恩师。他接过印章，手指在刻印上细细地抚摸。这枚私章沈正和用了数十年，慕枕流见过很多次，很是熟悉，入手的一刹那，他就能断定，这枚私章是真的。可章是真的，不等于人也一定是真的。夙沙不错在情报方面的神通广大，慕枕流记忆犹新。对他来说，取一枚沈正和的贴身私章或许并不是一件太难的事。夙沙不错看慕枕流的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在慕枕流面前扬了扬。慕枕流伸手接过，缓缓地展开：举直措枉。&ldo;举直措枉，还政清明。&rdo;&ldo;漱石，相信我，我不会重蹈覆辙。&rdo;临行前，沈正和掷地有声的保证犹在耳边，这四个字对慕枕流来说，不仅是相认的凭据，也是沈正和与他的共同目标。夙沙不错见慕枕流手指在纸上来回摸索，仰头喝起酒来。慕枕流慢慢地闭上眼睛，将这四个在在脑海，心里各走了七八遍，才睁开眼睛道：&ldo;你来做什么？&rdo;夙沙不错吞下最后一口酒，擦了擦嘴角酒渍：&ldo;我不是说过了吗？&rdo;慕枕流皱了皱眉。夙沙不错将酒坛子往桌上一放，捞了一把花生，一颗颗地送入口中：&ldo;高邈。&rdo;慕枕流捏着纸条的手微微发紧。既然夙沙不错是恩师派来的，那么他的话，就不得不重新审视。夙沙不错道：&ldo;相爷早就知道，西南会成必争之地，所以两年前就打发我来此监察各方动向。到如今，终于派上了用场。&rdo;&ldo;你抓我是为了……&rdo;&ldo;接近你。&rdo;夙沙不错啄了口自己的手指，&ldo;相爷说你……冷静自持，温文有礼，却很少与人坦诚相交。为了接近你，我只好另辟蹊径。&rdo;慕枕流道：&ldo;你认为这个方法不错？&rdo;夙沙不错压低声音，直勾勾地看着他道：&ldo;至少，为了看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允许我留在你的身边。&rdo;慕枕流道：&ldo;你若是一开始就拿出印信，我自然信你。&rdo;夙沙不错道：&ldo;以普通同僚的身份信我？我却不愿呢。&rdo;说着，舌尖在双唇间慢慢地滑过，纵是男子，也勾人。慕枕流的目光在他唇齿间仓促地扫过，望着窗外顺着屋檐一条条往下淌的水珠子，定了定神道：&ldo;雨快停了。&rdo;夙沙不错扫了一眼，懒洋洋地说：&ldo;更大的暴风雨还在后头。&rdo;雨后的街道，清新、清爽、清凉。慕枕流与夙沙不错肩并肩，慢悠悠地往回走。同样的人，同样的路，却是不同于往常的心境。慕枕流慢慢地整理着思绪，时不时地用眼角余光扫旁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