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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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离离等在棺材铺后院葫芦架下，木头忽然从墙外飞身而入，一掠直到她面前。见他孤身回来，苏离离略略一愣，立刻牵着他袖子道：&1dquo;你怎么样？没受伤吧，怎么跳进来了，也不怕把腿伤着&he11ip;&he11ip;”

  木头微笑打断她道：&1dquo;我已经好了，没有事。”

  苏离离听他风轻云淡般和煦的声音，大异平常，疑道：&1dquo;言欢呢？”

  &1dquo;有人看着她，她也不愿走。”

  苏离离疑心祁凤翔盯上了言欢，低头沉思道：&1dquo;是谁的人？那可怎么好？那更不能让她落到别人手里。”

  木头看她着急，并不多说，只道：&1dquo;你这位姐姐对你颇有些怨意，你谋划这些她未必领情。她既不领情，你索性离她远远的才好。”

  苏离离愕然抬头，盯着他眼睛看了看，不知他知道多少，也不知怎样开口。木头眼神中平静无波，一如他惯常的样子。他叫她离言欢远远的，无论言欢怎样怨，怎样说，木头却只为她着想，竟是全然的信任。

  苏离离十年来江湖漂泊，市井藏身，冷暖自知，只觉木头这一丝暖意流进心里，怆然难言，将眼睛激得酸。她垂下眼睫，黯然道：&1dquo;我知道她恨我，原是我亏欠她了。”

  木头手指划在一个拳头大的小葫芦上，&1dquo;人各有志，不必相强。她不愿受你帮助，就随她去吧。”

  小葫芦轻轻晃动，拂叶摇藤，姗姗可爱，似应和着他的话。

  第三章 人生足别离

  烈日炎炎，近午的时间过得异常缓慢。苏离离带着一身暑气，从外面回来，接过程叔递来的茶水，一口灌了下去，这才笑道：&1dquo;这么热的天，菜市口还斩人，不知皇上怎么想的。也不知是哪一位大人倒霉，听说全家八十多口都杀了，好多人去看。”

  程叔摇头道：&1dquo;现在是越来越乱了，皇上也做不了主。谁不知道是太师鲍辉把持着朝政。”

  院角里，张师傅却坐在竹凳上，看木头锯一块板子。闻言，磕一磕旱烟斗，哼了一声道：&1dquo;我说在这里，不出半年，皇上只怕连面子上的龙椅都坐不住了。到时各路诸侯可就有得打了。”他抬了抬眼，道：&1dquo;木头，你说是么？”

  木头却自始至终没抬头，专注地锯着板子，锯得那直的墨线毫厘不差。苏离离看看张师傅，又看看木头，手脚麻利地调了调颜料盘子，在一副光漆柏木板上画一幅没画完的松鹤图。她端详了片刻，落下一，道：&1dquo;咱们还是别说这些，仔细传了出去。张师傅，你那杉木头上的花样儿什么时候能雕完？”

  张师傅道：&1dquo;少东家，我这风湿病又犯了，得请两天假。今天赶工模样都凿好了，有些硌应的，让木头拿砂纸磨一磨就是。”

  苏离离过去点了点，便道：&1dquo;如此，你且回去休息吧，后面的我来就是。”

  张师傅撑着木板站起来，&1dquo;木头，给我老人家搭把手。”木头停下锯子，扶了他站起来。因他既扶着，便一路扶他慢慢出去。待两人出了后院天井，苏离离望着背影，心里有些犯疑，搁下颜料盘子，轻手轻脚跟了出去。

  她贴着葫芦架子走到后角门上，张师傅和木头果然站在角门外说话。张师傅不知说着什么，木头低着头，看不清表情。苏离离侧身靠近门口，隐约听见张师傅道：&1dquo;&he11ip;&he11ip;乱世争雄&he11ip;&he11ip;能不择主而事&he11ip;&he11ip;”

  木头忽然一抬头，看了苏离离一眼，截断张师傅道：&1dquo;老爷子的指教我记住了。雕工各有风骨，且看各自磨练吧。你的风格未必是我的。”

  张师傅此时回头也看见了苏离离，沉吟一声，点点头去了。

  木头看他走远，转身回院。苏离离笑道：&1dquo;你们在说什么？”

  木头道：&1dquo;老爷子教我下刀要顺着木料纹理，逆行易错刀。”说着往里走。

  苏离离收了笑，道：&1dquo;站住！你们说的我听见了。”转到他面前，&1dquo;为什么要骗我？”

  木头正色道：&1dquo;我不想说是因为我没当回事，你也就不必当回事。”

  烈日下有蝉鸣贴着树干传来，啸长而粗粝。苏离离默默地打量他一阵，伸手拈下他肩头一片木屑，道：&1dquo;别干那重活了。把张师傅留下的活砂一砂。我去做饭，一会叫你吃。”

  *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入七月便下了两场雨，天气凉了些。苏离离想要不要去看言欢，想了两天还是作罢，心里有些郁悒不乐，只在家里细细地做棺材。有时看着满院子的棺材，觉得棺材也是一件有灵性的东西，有种沉默的诉说，跟自己很亲近。

  七夕这天，街上摆灯，夜市如昼。苏离离索性拉了木头逛街。大约时局不好，人们都借节抒怀，从如意坊到百福街，到处游人如织，比往年更甚。大红的，橘黄的，浅紫的，嫩绿的纸灯到处张挂，鲜艳的颜色驱走了大家几许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