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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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头跳下板材，伸手给苏离离，&1dquo;你去做饭，我帮他拉木材进来。”

  苏离离抱了被子，扶着他手，跳下板材堆子，依言各自忙活去了。

  *

  五月，天气宜人，柔风吹润。明月楼眠花宿柳，正是温柔乡里不知归。言欢这夜陪了半夜酒，有些醉了，回到房里，头沉眼饧，意识却又极度清醒。在床上倒了半天，心中懊恼今天被灌了许多酒。挨到四更，到底对着花瓷盆吐了一通。

  抬起时却见窗边站着个黑衣少年，蜂腰猿臂，眉目俊郎，眼睛像明亮的星，趁夜乘风而来。言欢虽奇怪，也未惊慌，只愣愣看着他。看美人呕吐原是一件煞风景的事，木头神色平淡道：&1dquo;你是言欢？”

  &1dquo;是。”言欢将丝绸拭了唇角秽物，习惯性地问：&1dquo;公子怎么称呼？”

  木头并不答话，&1dquo;我来带你走。”

  言欢一愣，&1dquo;谁让你来带我走？”

  &1dquo;苏离离。”木头虽认识苏离离一年有余，还是第一次叫她名字。几个字平平吐出，心里反升起一种异样，些微形诸神色，眼底平添了温柔。

  言欢察颜观色，冷冷一笑，用职业的眼光上上下下打量木头良久，&1dquo;她凭什么带我走？”

  木头被她瞧得有几分恼怒，&1dquo;难道你想在这里？！”

  &1dquo;我不想在这里，可我不要她来救我！”薄酒微醉，言欢有些把持不住情绪。

  木头道：&1dquo;为什么不要她救你？”

  言欢道：&1dquo;她要你来你就来？”

  一阵短暂的停顿，木头道：&1dquo;她非常想救你出去，所以我才来。”算是回答她的话。

  &1dquo;这世上没有承受不起的责难，只有受不了的好意。”言欢笑出几分落寞，算是回答他的话。

  &1dquo;你是她什么人？”木头又问。

  言欢缓缓走近他，手指拂上他衣襟，毫厘之差时，木头退开了。言欢似笑非笑道：&1dquo;你很想知道她的事？”

  木头眸子微微一眯，眉头不蹙，却带出几分认真的冷静，&1dquo;我为她来救你，你只用跟我走。”

  &1dquo;我不愿意！”言欢应声道，&1dquo;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你愿意听么？”她又凑近木头。

  &1dquo;你可以讲。”木头这次没退，只一转身坐在了旁边的绣凳上。

  言欢静静地审视了他片刻，欠身在桌边凳上坐下来，倒了一杯冷茶，端近时才现茶里浸了只细小的蚊子。她转着手里的杯子，看那茶色一圈圈荡过雪白的瓷，蚊子挣扎片刻，随水漂荡。

  言欢定定开口，&1dquo;她并不如你想象的好。”

  &1dquo;很久以前有一个大臣，得罪了皇帝。皇帝要诛他满门。那一年，他的女儿五岁，有一个从小陪伴着她的丫鬟，是她奶娘的女儿。她们有缘生在同一天，却是个不吉利的日子。大臣为了避祸，带着女儿远走他乡。那个忠心的小婢追随左右，不离不弃。三年间东躲西藏，尝遍冷暖。”言欢语气淡定，当真像讲一个事不关己的故事。

  &1dquo;一天，官府的人找着了他们。追杀之下，大臣受了重伤，命不久了。这位小姐当时只有八岁，追兵重围中，将那小婢当作自己的替身推了出去。皇帝抓到这个替身，余怒未息，说，那位大臣既然自以为正直清高，出淤泥而不染，就让她的女儿做jì女，不许人赎她。”

  &1dquo;替身被送到青楼，教习歌舞，十三岁就接客。耳濡目染，尽是烟媚情事。”言欢顿一顿杯子，&1dquo;就像这只蚊子，苦苦挣扎，也只能溺毙。某一天，这位小姐良心过不去了，想把蚊子捞起来。你说，蚊子已经溺死，捞起来又有何用？就算她不死，又怎能忍受这小姐再来施她恩惠？”

  她神情渐渐激越，&1dquo;言欢生来不受人怜，是苦是乐都是我的命。任何人都可以帮我，我只无须她来假手！”

  她言至此，那个丫鬟与小姐都不言而喻，昭然若揭。

  &1dquo;你说的这个大臣，是前太子太傅叶知秋。”木头冷冷蹦出一句。

  言欢一凛，&1dquo;你到底是什么人？！”

  木头神色变化莫测，&1dquo;我听闻过这位大人的事，正与你说的相合罢了。那个替身为什么不说自己是假的？”

  言欢轻轻一笑，&1dquo;她说了，没人信。小姐跑了，也找不到。所有的人都希望她是这个小姐，她在世上孤立无援。”她轻轻立起，脚步虚浮地走向床榻，侧倒在床上，像满心欢喜，又满腹忧伤，竟大笑起来。

  木头见她半醉，心中定意只能打晕了扛回去交差。站起来，惮了惮衣襟，道：&1dquo;言欢姑娘，得罪了。”

  言欢手中抓着一根小指粗的红线，扬手道：&1dquo;你知道这是什么？”

  木头一愣。

  她扯着绳子，慢条斯理，笑靥如花地接下去，&1dquo;看来你没来过这种地方。这样的绳子每个房间的床上都有，青楼恩客许多都不把jì女当人折腾。遇到客人危害到姑娘的性命，姑娘便拉这个绳子，楼下的打手就上来了。”

  她话音刚落，房门&1dquo;砰”地一声撞开，三个高大的下奴拥进房来，一眼看见一旁的木头和床上的言欢，一时愣在当场，不明状况。

  言欢纤长白皙的手指飘忽一指，朱唇轻启道：&1dquo;这个小贼来我这里偷东西，捉住他。”

  木头微微一叹，似乎不为所动，也看不见冲上来的打手，对言欢叹道：&1dquo;我虽能带你走，却不想带你走。”目不旁视，一伸手，却堪堪抓住一个打手挥来的一拳，顺力一折，腕骨脱臼，将那人一掀，挡开后面两人，窗棂上一蹬，跃出窗去，身姿潇然若雁，转瞬掩入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