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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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第1页）

忽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善哉，善哉！萧居士宅心仁厚，如此以天下苍生为念，当真是菩萨心肠。”

只见长廊里一个身穿青袍的枯瘦僧人拿着一把扫帚，正在弓身扫地。这僧人须发皆白，浑身并无内劲气息，恰似这寺院里一个最普通的僧人。

慕容博正尽力行挑唆之事，不想却被这扫地僧人打断，顿时怒道，“玄慈尚未开口，你又是何人，敢插手我慕容氏的事？！”说着竟一掌拍了过去，那扫地僧人竟是不闪不避，只见得衣袍之间轻风流动，慕容博内劲雄浑的一掌竟无声无息地被化解了。

众人皆是一惊，易长风和柳明月却俱是眼睛一亮，心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扫地僧了！

慕容博大惊，又接连问道，“大师是何方高人？！”

那老僧淡然道，“老僧不过寺内一僧人。慕容居士来到藏经阁中，将历代高僧的语录心得一概弃如敝屣。挑到一些武功秘笈，却是如获至宝。昔人买椟还珠，贻笑千载，不想慕容施主却也做此愚行。”

慕容博嗤笑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在下并非佛门中人，无奈在此偷学武艺也不过是为了光复大燕，高僧的语录心得于我又有何用处？”

那老僧只道，“如此，老施主可知，你如今阳白、廉泉、风府三处穴道上每日三次的万针攒刺之苦，却是为何？”

慕容博脸色一白，心中骇然。他阳白、廉泉、风府三处穴道，每日清晨、正午、子夜三时，确如万针攒刺，痛不可当，不论服食何种灵丹妙药，都没半点效验。之所以甘愿一死，以交换萧远山答允兴兵攻宋，虽说是为了兴复燕国的大业，也实在是疼痛难当。慕容复见父亲脸色大变，不由得急道，“爹爹！”

那老僧又道：“本派武功传自达摩老祖。佛门子弟学武，乃在强身健体，护法伏魔。修习任何武功之时，务须心存慈悲仁善之念。倘若不以佛学为基，则练武之时，必定伤及自身。功夫练得越深，自身受伤越重。慕容施主练的是本派上乘武功，例如拈花指、多罗叶指、般若掌之类，每日不以慈悲佛法调和化解，则戾气深入脏腑，愈陷愈深，比之任何外毒都要厉害百倍。”

玄慈、玄苦等人只听得几句，便觉这老僧所言大含精义，道前人之所未道，心下均有凛然之意，便合什赞叹：“我佛慈悲，善哉，善哉！”

那老僧见慕容博无动于衷，轻叹了口气，又向萧远山说道：“萧居士，你近来小腹上‘梁门’、‘太乙’两穴，可感到隐隐疼痛么？”

萧远山全身一凛，道：“神僧明见，正是这般。”

那老僧又道：“你‘关元穴’上的麻木不仁，近来却又如何？”

萧远山更是惊讶，颤声道：“这麻木处十年前只小指头般大一块，现下……现下几乎有茶杯口大了。”

萧峰一听，便知父亲三处要穴现出这般迹象，便是强练少林绝技所致。当即上前两步，双膝跪倒，向那老僧拜了下去，说道：“家父病根已深，还祈慈悲解救。”

那老僧合什还礼，说道：“施主请起。施主宅心仁善，以天下苍生为念，不肯以私仇而伤害宋辽军民，如此大仁大义，不论有何吩咐，老衲无有不从。不必多礼。”他看了看萧远山，又继续说道，“只是老施主之伤，乃因强练少林派武功而起，欲觅化解之道，便须从佛法中去寻。佛由心生，佛即是觉。旁人只能指点，却不能代劳。我问萧老施主一句话：倘若你有治伤的能耐，那慕容老施主的内伤，你肯不肯为他医治？”

萧远山一怔，咬牙切齿地道：“慕容老匹夫杀我爱妻，毁我一生，我恨不得千刀万剐，将他斩成肉酱。若是医治内伤，必须先医治这老匹夫，萧某宁死不医！”

那老僧道：“你如不见慕容老施主死于非命，便难消心头之恨？”

萧远山道：“正是。老夫三十年来，心头日思夜想，便只这一桩血海深恨。”

那老僧点头道：“那也容易。”只见他缓步向前，伸出一掌，拍向慕容博头顶。那慕容博本已是绝顶高手，在那老僧掌风之下竟避无可避，“百会穴”上正中一击，顿时全身剧震，气绝而亡。

慕容复大惊，抢上前去叫道：“爹爹，爹爹！”但见父亲嘴眼俱闭，心跳亦已停止。顿时悲怒交集，飞身纵起，双掌齐出，向那老僧猛击过去。

那老僧不闻不见，全不理睬。慕容复双掌推到那老僧身前两尺之处，突然间又如撞上了一堵无形气墙，更似撞进了一张渔网之中，掌力虽猛，却无可施力，给那气墙反弹出来。

那老僧看也不看慕容复，却径直转向萧远山，淡淡地道：“现下慕容老施主死了，萧老施主这口气可平了吧？”

皈依

萧远山见那老僧一掌击死慕容博，本是讶异无比，听他这么问，不禁心中一片茫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三十年来，他处心积虑，便是要报这杀妻之仇、夺子之恨。适才陡然得知假传音讯、造成惨案的恶贼，便是那同在寺内隐伏的慕容博，萧远山的满腔怒气，便都倾注在慕容博身上。谁知平白无端地出来一个无名老僧，行若无事的一掌便将自己的大仇人打死了。霎时之间，犹如身在云端，飘飘荡荡，在这世间更无立足之地。

大仇得报，理当十分快意。萧远山心中却说不出的寂寞凄凉，只觉在这世上再也没什么事情可干，活着也是白活。顷刻之间，心下一片萧索。

那老僧道：“慕容老施主是我打死的，你未能亲手报此大仇，是否心有余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