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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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病已说完后，又给刘弗陵磕了个头，随着抬许平君的小宦官而去。

  不愧是皇帝用的马车，出宫后，一路小跑，却感受不到丝毫颠簸。

  听到驾车的宦官说&1dquo;孟大人在前面。”刘病已忙掀帘，看到孟珏一人走在黑暗中，衣袍上血迹淋漓。

  刘病已命宦官慢了车，&1dquo;孟珏。”

  孟珏没有理会，刘病已道：&1dquo;你这个样子被巡夜士兵看到，如何解释？”

  孟珏看了刘病已一眼，默默上了马车。

  马车内，许平君安静地躺着。

  刘病已和孟珏默然相对。

  刘病已觉孟珏先前脖上的伤，因为刚才的打斗，又开始流血，&1dquo;你的脖子在流血。”匆匆拿了块白绫，帮孟珏重裹伤口。

  孟珏不甚在意，随手拿了一瓶药粉，随意拍在伤口上，他看着重伤昏迷的许平君，&1dquo;你打算怎么办？”

  刘病已替孟珏包好伤处后，拿了块白绢擦去手上的血，平静地说：&1dquo;徐图之。”

  孟珏弯身查探许平君的伤势，刘病已忙将张太医开的方子递给他，孟珏看过后说：&1dquo;张太医的医术很好，这方子的用药虽有些太谨慎了。不过谨慎有谨慎的好处，就按这个来吧！我回去后，会命三月把药送到你家，她略懂一点医理，让她住到云歌原先住的地方，就近照顾一下平君。”

  许平君行动不便，的确需要一个人照顾。

  刘病已现在不比以前，公事缠身，不可能留在家中照顾许平君。

  如今钱是有，可匆忙间很难找到信赖妥帖的丫鬟，所以刘病已未推辞，只拱了拱手，&1dquo;多谢。”

  孟珏检查过张太医替许平君的接骨包扎，觉得也很妥贴，&1dquo;我会每日抽空去你家看一下平君的伤势。”

  查看完许平君，孟珏坐回了原处，两人之间又沉默下来。

  沉默了一会，刘病已含笑问：&1dquo;你为什么未取克尔嗒嗒xing命？你认识羌族的人吗？还是你母亲是&he11ip;&he11ip;”

  孟珏沉默着，没有回答。

  刘病已忙道：&1dquo;你若不愿回答，全当我没有问过。”

  &1dquo;先帝末年，西羌兵十万攻打汉朝，我当时正好在枹罕。”孟珏说了一句，停了下来，思绪似回到了过往。

  刘病已说：&1dquo;当时我已记事，这件事qíng也有印象。西羌十万人进攻今居、安故，匈奴则进攻五原，两军汇合后，合围枹罕，先帝派将军李息、郎中令徐自为率军十万反击。最后汉人虽胜，却是惨胜，十万士兵损失了一大半。”

  孟珏垂目微笑，&1dquo;士兵十万折损一大半，你可知道百姓死了多少？”

  刘病已哑然，每一次战役，上位者统计的都是士兵的死亡人数，而百姓&he11ip;&he11ip;

  &1dquo;西羌和匈奴的马蹄过处，都是实行坚壁清野政策，所有汉人，不论男女老幼全部杀光，今居、安故一带近成空城。好不容易等到大汉军队到了，李息将军却想利用枹罕拖住西羌主力，从侧面分散击破西羌大军，所以迟迟不肯兵救枹罕。枹罕城破时，愤怒的羌人因为损失惨重，将怨气全泄在了百姓身上。男子不管年龄大小，一律被枭，女子年老的被砍，年青的死前还会被剥衣轮jian，连孕妇都不能幸免，刚出生的婴儿被人从马上摔下&he11ip;&he11ip;”孟珏顿了好一会，方淡淡说：&1dquo;人间地狱不过如此。”

  在孟珏平淡的语气下，刘病已却只觉得自己鼻端充斥着浓重的血腥气，他握住了拳头，咬牙说：&1dquo;羌人可恨！”

  孟珏唇角有模糊的笑意，似嘲似怜，&1dquo;羌人也深恨汉人。汉人胜利后，为了消灭羌人的战斗力，先零、封养、牢姐三地，十二岁以上的羌人男子全部被汉人屠杀gan净。那年冬天，我走过先零时，到处都是女子、老人、幼儿饿死的尸体。汉人虽然秉持教化，未杀老人、妇女、幼儿，可失去了壮年劳动力，很多人都挨不过寒冷的冬天。”

  刘病已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汉人并没有做错。先帝垂危，内乱频生，当时的汉朝还有能力应付再一次的大举进攻吗？如果不那样对付羌人，死的就会是汉人。

  刘病已叹气，&1dquo;一场战争，也许从百姓的角度看，没有什么真正的胜利者。有的只是家破人亡、白头人送黑头人。”

  孟珏没有说话，只淡淡地微笑着。

  以前刘病已从孟珏的微笑中看到的是漠然，甚至冷酷。可现在，他在孟珏的漠然、冷酷下看到了历经一切的无可奈何，还有孟珏不愿意承认的悲悯。

  如果孟珏的剑刺入中羌王子的心脏，骁勇好斗的羌人岂能不报仇？那么孟珏曾亲眼目睹过的人间地狱就会重现，会有多少人死，二十万？三十万？又会有多少座城池变为人间地狱&he11ip;&he11ip;

  孟珏终是把剑尖下压，避开了克尔嗒嗒的心脏。也许孟珏自己都鄙夷自己的选择，可他毕竟是做了这样的决定。

  克尔嗒嗒是个聪明人，短短一瞬，他看到了很多东西。孟珏虽然不想看到战争，可战争如果真的爆，孟珏为了没有下一次的战役，屠杀的绝对不会只是羌族十二岁以上的青壮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