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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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指轻轻按着键，写下一行字：&1dquo;你早点休息。”想了想，又觉得这样暧昧的回复挺好笑，已经分手了，这么过去他一定会觉得这人太虚伪，反而更加讨厌。

  自己总不该在他面前显得那么卑微吧。

  皱了皱眉，果断把那行字删掉，只打了一个字：&1dquo;好。”然后，按了送键。

  不再见，连号码都删了，这就是程乐最后的要求？

  归剑明从名片夹里找到程乐的名字，手指放在删除键上，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按下去。他突然很想存着这个号码，哪怕后来程乐换号了，他也想留着这个名字在电话薄里，偶尔翻到的时候，也会想起，曾经有一个叫程乐的人，带给过他从小到大最大的快乐和温暖。

  归剑明把程乐单独分到了一个组里，来电铃声设置为&1dquo;可惜不是你”。

  他知道，这个铃声，永远都不会响起。

  那天晚上，归剑明坐在客厅里等待天亮，想起了很多事情。

  他想起刚才的梦境，梦里的大雨一直在下，这些年很多次都梦见那样像要冲垮整个世界一样的暴雨，也因此有了灵感，写下《梦境》这部广播剧的剧本。后来又写下《双恋》，依旧没有好结局。

  只有夏羽才知道，他为什么会做这个梦，为什么要写那样惨烈的结局。

  因为，他们都一样，是在雨天里被遗弃的孤儿。

  那时候还小，大概也就四岁的年纪，所以很多事记得不太清楚。记忆中依稀有个女人会抱着他给他讲故事，还会亲吻他的额头，他按那个女人的话，乖乖叫她妈妈。

  小时候的归剑明不爱说话，只是乖乖听她讲话，听着听着就在她怀里睡着了。因为是跟她单独住在一起，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生活有什么不对劲，他以为，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是这样的。

  有一天，天气很好，妈妈抱着他到了一个地方，给他买了很多吃的，很多衣服，然后柔声说：&1dquo;阿明，乖乖站在这里等我，我去给你买吃的。”说完就走了，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紧紧抱了抱他，哽咽着说，&1dquo;妈妈爱你。但是&he11ip;&he11ip;对不起，我没办法带着你一起去的&he11ip;&he11ip;对不起&he11ip;&he11ip;”

  她反复重复着对不起，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见她哭了，归剑明轻轻抓住她的手，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认真地说：&1dquo;妈妈别哭，我会在这里等你的。”

  他没有等到他的母亲。只是等来了一场大雨。

  南方的夏季总是如此，大雨毫无预兆就泼洒下来，归剑明没有伞，就找到一棵大树，蹲在那里躲雨，衣服被淋湿的缘故，风一吹，冻得瑟瑟抖，他就把妈妈买的衣服抱在怀里取暖，几袋吃的东西就放在脚边。

  他一直望着那个路口，等待那个女人的出现，眼前模糊一片，他害怕妈妈回来了自己看不见，就一直用淋湿的衣袖擦着眼睛上的雨水。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渐渐黑了，雨一直没有停，却有一道手电筒刺眼的光照了过来，归剑明用手遮住了眼睛，却听耳边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

  &1dquo;哎？怎么有个孩子躲在树下面？”

  那人走近了，撑起一把大雨伞，蹲下来说：&1dquo;这么大的雨，你在这里做什么？你家人呢？”

  &1dquo;妈妈让我在这儿等她。”归剑明认真地说。

  老人似乎怔了怔，接着，又温柔地摸了摸归剑明的头，轻声说：&1dquo;别等了，她&he11ip;&he11ip;不会回来的。”

  &1dquo;为什么？”

  &1dquo;因为，这里是孤儿院啊。”老人把归剑明从地上拉起来，归剑明却固执地不肯走。

  老人沉默了一下，才说：&1dquo;你不知道孤儿院是什么地方吗？”

  归剑明摇了摇头。

  &1dquo;就是&he11ip;&he11ip;没人要的孩子才来的地方啊&he11ip;&he11ip;”

  归剑明还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老人看，老人无奈地笑了笑说：&1dquo;还不信啊？这附近都没有人家，如果不是她不想要你了，又怎么会把你送到这里丢下呢？”

  老人见他还不信，接着解释道：&1dquo;这里是郊区啊&he11ip;&he11ip;公车站都很远的。她要买什么东西才会特意把你送来郊区呢？你一路过来都没见到几个人，对吧？而且看你淋成这样，一定是等了很久了，她肯定不会回来了，不然这么大的雨，怎么会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这么久呢？”

  归剑明的手终于慢慢地松开了，良久后，才低下头，轻声地说：&1dquo;是这样&he11ip;&he11ip;吗&he11ip;&he11ip;”

  老人叹了口气，把雨伞递给他，再把他整个抱了起来，&1dquo;别怕，我们这儿有很多跟你一样大的孩子，我们会好好照顾你的。”

  归剑明没有说话，却也没有反抗，只是小小的手紧紧握着那一堆被雨淋湿了的衣服。

  老人见他那么宝贝那几件衣服，就帮他把地上那些装了零食的塑料袋也捡了起来。一边往院里走，一边柔声问：&1dquo;你好像是混血儿吧？长得可真漂亮。眼睛和头颜色跟我们有些不太一样哦&he11ip;&he11ip;你妈妈看来是本地人了，你爸爸呢？”

  &1dquo;爸爸？”对归剑明来说，这是个完全陌生的词汇，&1dquo;那是&he11ip;&he11ip;什么意思？”

  听着他认真询问的语气，老人似乎也很惊讶，沉默了片刻，才说：&1dquo;就是&he11ip;&he11ip;跟妈妈一起的，我们每个人都会有的，父亲&he11ip;&he11ip;”

  归剑明考虑了很久，才摇了摇头，认真地说：&1dquo;我不知道。”接着又问，&1dquo;每个人&he11ip;&he11ip;都应该有的？”

  老人没有说话，只是心疼地摸着他湿漉漉的头，一遍又一遍。

  从那天开始，归剑明就开始了在孤儿院的生活，那个女人再也没有出现过，也没有留下什么照片，所以，年幼的他很快就不记得她的样子了。

  后来一个雨天，夏羽也被送来，归剑明跑出门的时候，看见坐在大树下面的夏羽。他走过去地问：&1dquo;你在等谁？”夏羽说：&1dquo;等我哥哥。”归剑明笑了笑，平静地说：&1dquo;别等了，他不会回来的。”

  再后来，归剑明长大了，上了中学。入学的第一天，就因为帅气的外表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有热心人凑过来问：&1dquo;归剑明你是不是混血儿啊？不过&he11ip;&he11ip;看上去不是很明显呢，你爸妈谁是外国人？或者，你外婆？爷爷？家里三代以内谁有欧美血统吗？”归剑明沉默了一下，淡淡地道：&1dquo;抱歉，我不知道。”

  提问的人震惊片刻，悻悻走开，不久就传出他很高傲的言论，还有些人在背后说：&1dquo;切，归剑明拽什么啊，不说就不说呗，有什么了不起的。”

  归剑明听着那些议论，只是沉默。

  第二天，他独自一人去理店，把头染成了纯黑的颜色。这件事情也再也没有人提过，因为大家都知道归剑明很冷漠很高傲，跟他说话就是自讨没。

  其实他是真的不知道。关于自己的身世、背景、血统甚至国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