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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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及此，刘氏与赵纯熙暗中jiao换了一个眼色，然后装作感激涕零地与仲氏套近乎。

  关素衣前世已看淡一切，这辈子自然不会被旧人旧事扰乱心神。她伸出手，缓缓倒了两杯热茶，柔声低语，&1dquo;二位请。”上都上来了，她也不会无端把人撵下去。

  少女身穿最素净不过的淡蓝衣裙，广袖略略一抬便露出半截纤细雪白的腕子，上面并无金银玉器点缀，却已足够华美，这华美由皮rou渗及骨血，仿似桃夭杏芳，撼人心神，难怪世人都言&1dquo;美人在骨不在皮”，却原来是这个道理。而她清脆婉转的嗓音中天生就暗含一丝柔qíng蜜意，正常说话时还好，若像当下这般刻意放低放柔，竟连刘氏和赵纯熙这样的女子也难以招架。二人摸了摸苏麻的耳廓，这才端起茶杯道谢，垂眸啜饮时目中泻出一丝厉芒。

  关素衣早已从她们的言谈举止中察觉异状，不免暗暗揣测她们的来意。凭镇北侯府的权势，怎会让嫡小姐乘坐庶民专用的乌蓬马车？她记得赵纯熙有一辆金粉朱漆装点的马车，招摇过市时格外张扬，哪像现在，竟只说自己姓赵，绝口不提&1dquo;镇北侯”三个字，似乎刻意隐藏了身份。她究竟想gan什么？

  关素衣一面忖度一面应付赵纯熙状似天真，实则打探虚实的话，不知不觉就到了孔圣庙。一名身材颀长，气质尊贵的男子已得到仆役报信，撑伞站在门边等候，脸上满是关切之色。看见缓缓停稳的马车，他上前两步去搀扶女儿和岳母，末了隔着车帘向仲氏道谢。

  看清男子俊美无俦的脸庞，仲氏好感顿生，连说不值当，应该的云云。关素衣早已戴上幂篱，从容不迫地跟随母亲下车，然后冲男子微一点头。在遇见赵纯熙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赵6离必定也在孔庙。赵望舒和赵纯熙这一双儿女可是赵6离的命根子，掉一丝儿头都会心疼许久，又岂会让他们单独出门。她与这人的婚姻从来没有深厚的感qíng作为铺垫，哪怕心动过，也只是一瞬间，之后便被各种各样的误解与折rǔ抹杀了。

  今生再见，关素衣对他无爱亦无恨，自是可以从容面对。而热qíng慡朗的仲氏却与赵6离攀谈起来，因此得知了他镇北侯的显赫身份。

  &1dquo;民妇见过侯爷，举手之劳而已，侯爷不必挂怀，祭拜仪式快开始了，容民妇先行一步。”仲氏热qíng的态度立刻消减，屈膝一福便想离开。关素衣自始至终未曾说话，隔着幂篱更看不清表qíng，但从她频频转向正门的动作可以窥见她急于离开的心qíng。

  二人不同寻常的反应叫刘氏和赵纯熙大吃一惊。她们还以为见到赵6离之后，关家母女定会殷勤备至地缠上来，哪料竟如此嫌弃。要知道赵6离不但身居高位，亦是远近闻名的美男子，哪怕续弦，也有不少桃李年华的女子愿意入门，甚至宗室贵女亦对他趋之若鹜。怎么关家母女俩却无动于衷呢？

  原本还担心关素衣嫁入镇北侯府会妨害自己利益的赵纯熙，这会儿已从犹疑不定变成了恼怒不甘。待两人走远之后，她搂住父亲胳膊，对关素衣极尽赞美。刘氏也跟着敲边鼓，直言外孙女年纪大了，该找个主母替她张罗婚事，免得被人看不起，而外孙却还年幼，更需母亲关怀照顾云云。

  赵6离把儿女视作xing命，唯恐他们受半点委屈，思及女儿婚事，又忆起总是吵着要母亲的儿子，终是意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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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程主持了祭拜孔圣的仪式，关老爷子在文人学士中的声望已达极致，下山归家后每日都有客人前来拜会，来往马车络绎不绝。自从&1dquo;巧遇”刘氏与赵纯熙后，关素衣心中隐隐升起不祥的预感，本对婚事有些抗拒，却一反常态的积极起来。

  然而人选还未择定，镇北侯府派遣的媒人就已带着丰厚的礼物上门，连刘氏也来了好几趟，替前女婿说qíng。所幸关家并非那等趋炎附势之辈，以&1dquo;门不当户不对”的理由断然拒绝。媒人与刘氏苦劝无果，只得悻悻回转，叫关素衣松了好大一口气。

  但事qíng还没完，婚事被拒的消息引得赵纯熙伤心大哭，当即领着弟弟跪在父亲书房门前不肯起来。她认准了关素衣，谁劝都不听，而赵望舒在她的怂恿下也极想要一个温柔和蔼的母亲。

  赵6离想不透关素衣身上究竟有什么魔力，竟让女儿对她念念不忘。既已被拒绝，他也不会qiang求，却架不住一双儿女殷殷切切又悲伤失望的目光，偏偏连岳母刘氏也对关素衣赞赏不已，说把两个外孙jiao给她比jiao给任何人都放心。

  赵6离对&1dquo;亡妻”有愧，正准备使人递信问问她的意见，她便已先行传话过来，让他多为儿女考虑。这一来一往，赵6离终于下定决心，去了宫中求旨。而他因种种难以言说的纠葛，开国后虽身居高位，却并无实权，且很少探听朝中诸事，故而并不知道关素衣已被圣元帝钦点，不日便会入宫为妃。

  ☆、赐婚

  未央宫中，霍圣哲大马金刀地坐在软椅上，手边堆放着许多儒家典籍，从卷边起毛的侧页可以看出，他已经翻阅过很多回了。似乎对书中的某些地方难以理解，他眉头越皱越紧，刚毅而又冷峻的脸庞露出些许烦躁之色。

  白福正想劝他喝口热茶，松快松快，殿外便传来小huang门的通报声，说是镇北侯求见。

  &1dquo;尘光？真是稀客。宣他进来。”霍圣哲放下书，斜飞入鬓的剑眉略微挑起。自从叶蓁被送到他身边，这位昔日战友已经许久未曾与他有过jiao流，便是获封镇北侯也不愿参加朝会，仿佛在逃避着曾经的一切。当然，霍圣哲能够理解他的心qíng，作为一个男人，那确实是奇耻大rǔ。

  赵6离神色拘谨地走入大殿，然后毕恭毕敬行礼，目光始终低垂着，丝毫不敢直视圣颜。单看他这副惶恐的模样，任谁也想象不到他与龙椅上的男子曾是无话不谈的知己，且在战场上彼此以xing命相托。

  &1dquo;许久不见，别来无恙？”长久的沉默过后，还是霍圣哲先开了口。

  赵6离连忙回复，因声音太低，连内功深厚的霍圣哲一时都难以听清，回忆片刻才知他说的是&1dquo;一切安好”。曾经在战场上奋勇杀敌，运筹帷幄的一代将才，不知什么时候竟变成眼下这副懦弱而又木讷的模样。霍圣哲对此颇为不齿，更bī视他连保全自己女人的魄力都没有，慢慢的，这份同袍之qíng也就变淡了。

  &1dquo;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好不容易进宫一次，定是有事求朕？”无话可说之下，霍圣哲gan脆挑明。

  赵6离目露挣扎，心中更涌动着怨恨。但他不敢让这人察觉丁点异状，把本就低垂的头颅又压了压，艰涩开口，&1dquo;启禀皇上，微臣此次入宫想向您求一道赐婚圣旨。”

  &1dquo;哦？你要续弦？”霍圣哲十分惊讶，&1dquo;哪家的小姐如此矜贵，竟让你甘愿求到朕这里来？”

  为了满足儿女的心愿，赵6离刀山火海都敢闯，更何况只是忍受一些屈rǔ？他定了定神，答道，&1dquo;启禀皇上，微臣yù求娶关老夫子的孙女关素衣。虽说她家世并不显赫，但胜在人品贵重，秉xing纯善，贞静娴淑，想来定能担得起赵家宗妇之责。”

  家世并不显赫？听到这一截，霍圣哲抚了抚手上的血玉扳指，眸光闪动间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qíng。若非眼前这人是不问世事的赵6离，他真要怀疑对方在装傻。关家恰是他宣扬儒学的标杆，日后定会高高抬起，光是赐官还不够，家中若有适龄女子也会纳入宫中，给予隆恩盛宠。如此，才好叫天下人看清楚，圣上是如何推崇儒学，而钻研儒学又能如何平步青云。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有庞大的利益作为驱使，不出三年，儒学定然能成为国学，而其余学说则会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

  但目下，赵6离轻飘飘几句话就想把霍圣哲内定的&1dquo;副后”截去，可说是大逆不道。殿中安静了片刻，莫说宫人胆战心惊，连白福都出了满头冷汗。若非知道镇北侯从不过问朝事，他都要怀疑这是对方在报复陛下的夺妻之仇。

  霍圣哲定定看了赵6离半晌，终是轻笑道，&1dquo;你与朕有同袍之谊，这道旨意朕怎能不赐？白福，替朕磨墨。”

  陛下您怎么就同意了？关小姐可是您内定的昭仪娘娘啊！白福表qíng错愕了一瞬又很快收敛，忙走上前磨墨。赵6离松了一口气，待圣旨颁布下去才叩谢圣恩，回家向儿女复命。

  &1dquo;他怎会看上关素衣？”霍圣哲盯着男人远去的背影问道。

  一名死士凭空出现，半跪拱手，&1dquo;启禀皇上，赵小姐去祭拜孔圣那日因马车损毁不幸被困山脚，恰好碰见路过的关氏母女，便带她一块儿上去。自此，赵小姐对关小姐一见如故，吵着要她做母亲，镇北侯无法，只得上门提亲，被关家所拒，这才入宫求旨。”

  霍圣哲挥退死士，垂眸沉吟。赵小姐，也就是叶蓁当年留下的那个女儿赵纯熙，算一算日子也该十三岁了，若无主母教养并cao持，婚事恐怕有些艰难。她急于找个继母本无可厚非，但选中关素衣真是所谓的&1dquo;巧合”吗？

  霍圣哲走到窗边遥望甘泉宫的方向，摇头哂笑。巧合不巧合，他已无心追究，既然尘光有意从往事中挣脱，成全他又有何不可？说到底，当年也是他愧对那两人，以至于他们夫妻分离，天各一方。如今家国一统，乾坤已变，是时候向前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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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仲氏与关素衣正在家里接待几位族亲。其中一位乃关云旗堂兄的妻子，平日里最好打探消息，听说关家拒绝了镇北侯的提亲，立刻上门来当说客。

  &1dquo;弟妹，你可真够傻的，连镇北侯的婚事都推拒。错过了这一村，可就再没这一店了！镇北侯是什么人，你刚来燕京许是不了解，让我来跟你好生说道说道。”她抓起一把瓜子，边嗑边侃侃而谈，&1dquo;镇北侯原是前朝重臣之子，因父亲蒙冤受屈，被前朝皇帝配边疆充军。在那里，他与当今皇上无意中结识并成了莫逆之jiao，然后跟着他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他如今的爵位全凭战功换来，可说是文武双全，相貌堂堂。”

  &1dquo;再位高权重，相貌堂堂，那也是个鳏夫，下边还有一双儿女。我的依依不给人当继室，更不做后母！”仲氏撇嘴。

  &1dquo;鳏夫咋啦？鳏夫也足够配咱家的门第了！”堂嫂吐出几片瓜子壳，急道，&1dquo;他与皇上有同袍之qíng，当年溯水一战曾同生共死；嫡亲的弟弟获封dang寇将军，如今镇守边关，前程似锦。这一门双杰还不够显赫？再说了，他妻族更不得了，亡妻的双胞胎妹妹叶珍对皇上有救命之恩，眼下已位至婕妤，再上去两步就是昭仪、皇后！谁不知道叶婕妤对姐姐留下的儿女疼爱得紧，时时颁下厚赏，处处照拂有加。只要咱们依依照顾好他们，不怕在侯府站不稳脚跟。两个半大孩子，又从小没有母亲疼爱，应当很好哄，依依冰雪聪明，知书达理，定能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