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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谓“有女人的地方便有是非”,这话真是一点不假。
本来君璃只是抱着看热闹长见识,兼为君珊多提供一个机会的心态来参加今日的寿筵,是以待容浅菡介绍完在场的所有人后,她便只捡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一边吃茶嗑瓜子,一边好以整瑕的欣赏起在场的众位风格迥异,但都难得一见的美人儿们来,——这些美人儿可都是原生态的,不像她在现代见到的那些所谓“美女”们,就找不出一个脸上身上没动过刀子的。
而自早上出了门便一直寸步不离跟着她的君珊也是个省事儿的,并不欲或者说是不敢去与人攀谈什么的,于是便与君璃一道,坐在了僻静的角落里。姐妹两个虽与厅里热闹的场面显得颇为格格不入,倒也安闲自在。
只可惜二人的安闲自在并未能持续太长时间。
也不知道大家都说了些什么,说着说着,竟说到角落里的君璃与君珊头上来了,忠勇伯府的那位沈二小姐率先难:“容二妹妹,你君家的这两位表姐怎么都不与大家说话儿呢?是嫌弃大家呢,还是自惭形秽,不敢与大家说话儿呢?”
这位沈二小姐十二三岁的样子,虽形容尚小,长得却委实不错,比之君琳也是丝毫不差,着一袭海棠红绣银线缠枝莲的衣裙,头绾作弯月髻,戴了和合二仙赤金镶红宝的步摇,项上还戴了赤金镶璎珞的项圈,端的是珠光宝气,耀人眼目,……只可惜,这性子委实讨厌得紧!
君璃厌恶的看向沈二小姐,却见后者正盯着容浅菡看,脸上虽带着笑,眼里却满满都是挑衅,君璃便知道后者一定是与容浅菡不和,以致城门失火,殃及了她和君珊这两只池鱼。
本来君璃是打算刺沈二小姐几句的,却临时改变了主意,打算先看看容浅菡怎么应对后再说,毕竟她与君珊今日都是容家的客人,身为主人,容浅菡有责任维护她们,就算她和君珊与她根本没有血缘关系,说起来根本算不得她的表姐。
容浅菡微微一笑,道:“沈二姐姐说笑了,我这两位表姐不过是因性子贞静,不爱说话罢了,何来的嫌弃大家之说,又何来的自惭形秽,不敢与大家说话之说呢?”正如君璃所想的那样,她虽与君璃和君珊都没有血缘关系,心里更是压根儿不拿二人当自己的表姐,但她们好歹是容家的客人,那她便必须尽到主人的责任,不叫她们受了委屈去。
“性子贞静?”沈二小姐看来与容浅菡素日结下的梁子不小,听罢她的话,立刻掩嘴笑道:“果真性子贞静了,又怎么会沦为下堂妇呢?容二妹妹说我会说笑,要我说,妹妹才真是会说笑呢!”
沈二小姐话音刚落,一旁一看便知与她交情不浅的邓小姐也掩唇笑道:“是呀,生了这样不光彩的事,竟还好意思出门来见人,这样……的脸皮,也称得上性子贞静?容二妹妹的确会说笑!”
尼玛的,一群都还没开始育或是还没育完全的小破孩儿,竟敢拿她当筏子开起涮来,真当她是软柿子好欺负不成?既然她们自己送上门来找骂挨,那就别怪她以大欺小了!
君璃怒极反笑,猛地起身几步行至几人面前,皮笑肉不笑道:“与人和离是不光彩,可当着人的面儿便说人的是非就很光彩呢?沈二小姐与邓小姐说来也是大家闺秀,怎么说起话行起事来,却与市井那些长舌妇们无异呢?”
沈二小姐与邓小姐原本还以为君璃一个与夫婿和离了的人根本没脸与人说话,不然她也不会一直躲在角落里了;且她们多多少少听说过一点君璃的事,知道她不是杨氏生的,又见与她一起的君珊一直缩手缩脚的,只当她是那样被人骂到头上了,也不敢多说一句话之人,是以才敢肆无忌惮的拿她作筏想给容浅菡没脸,无论如何没料到君璃会忽然跳出来反驳她们,且话还说得这般不客气,不由都怔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当即勃然大怒,“你……你敢骂我们是长舌妇!”
君璃耸耸肩,笑容甜美:“对啊,我就骂你们长舌妇了,是不是你们没听清,要我重再骂一遍?”难道就许她们说她,却不许她骂她们?臭小孩儿可真是有够双重标准的!
“你!你太过分了……”沈二小姐与邓小姐这些所谓的大家闺秀们素日里最擅长的便是绵里藏针,暗箭伤人,几时遇见过君璃这样明刀明枪的挑衅?一时间竟词穷了,好半晌方跺脚带着哭腔说了一句:“我告诉我娘,让我娘为我做主去……”然后一扭腰跑了出去。
旁边穿柳黄色褙子配玉色月华裙,戴白玉牡丹钗的沈大小姐见妹妹被君璃气跑了,沉下脸来,道:“舍妹不懂事,言语冒撞了君大小姐,的确是她的不是,可君大小姐年长舍妹许多,难道连这点容人之量也没有?还是这便是礼部侍郎府的家教!”
君璃闻言,也沉下脸来,冷冷道:“我的确年长令妹许多,可同样的,沈大小姐也年长于令妹,令妹不懂事言语无状也就罢了,沈大小姐做姐姐的为何不阻止她?还是沈大小姐根本存的就是看热闹的心态,以为我君家的人好欺负,便由着令妹拿我作筏?沈大小姐如此宽以律己,严以待人,难道这也是忠勇伯府的家教不成?”想跟她耍嘴皮子,丫最好回去修炼几年再来!
说得沈大小姐也没了话,一张脸白一阵青一阵的,恨恨看了君璃好一会儿,到底架不住君璃比她更凶猛的眼神,只得悻悻然的也去了。
余下众人见沈家姊妹相继吃瘪,都不敢再像方才那样大咧咧的看君璃了,只是虽不敢大咧咧的看了,却总是忍不住时不时的偷瞄一下,似是不明白这世上怎么还会有这样不计脸面,说话亦不知道拐弯的女子似的。
君璃任由她们看,不管是大咧咧的目光,还是偷偷摸摸的目光,她都照单全收,就跟方才在滴翠亭所有的人在杨氏介绍完她的身份以后,便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在了她身上时一样坦然,丝毫也不觉得羞赧或是局促什么的,——要知道她在现代可是生活在镁光灯下的,哪天不被人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的看个十遍八遍的?今天这样的场面,实在是小意思!
君璃的坦然与落落大方虽让在场的泰半闺秀都觉得她这是不知羞耻,却也难得让少数几位闺秀生出了欣赏之意来,觉得她光风霁月,值得一交,这其中就包括翰林院金学士的女儿金大小姐,“那汪侯爷既能同意与君家姐姐和离,可见过错在汪家,不然以他如今的权势,又岂会轻易妥协?可见他不但有过错,还是个不小的过错,与君家姐姐又有什么相干?”
金大小姐一边大声说着,一边站起身来,上前几步走到君璃面前,笑道:“君大姐姐,我闺名唤作‘若蘅’,若是我有说得不对,或是失礼的地方,还请君大姐姐千万不要见怪!”
金大小姐上着杏红色立领褙子,下系湖水绿挑线裙子,长得并不十分漂亮,肤色也比在场的其他闺秀们要略黑一些,但一张小圆脸却如同苹果一般健康红润,一笑两颊还有深深的梨涡,自有一股那些养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所谓大家闺秀们所没有的生气和活力。
让君璃一见之下,便本能的生出了几分好感来,不由笑道:“妹妹仗义直言,我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见怪?”又道,“我单名一个‘璃’字,若是妹妹不嫌弃,可以唤我一声‘璃姐姐’。”
“璃姐姐。”金若蘅从善若流的改了口,笑着招手叫了另两名少女过来,“这是国子监祭酒许大人的千金明玉妹妹,这是户部侍郎丁大人的千金亦如姐姐,我们三个同岁,只是月份不同,素日最要好的,如今可好,又多了璃姐姐你了!”
许明玉生了一身莹润的好肌肤,真正的纤秾合度,看起来十分可爱,丁亦如则眉眼柔和,是个气质美女,二人待金若蘅介绍完自己后,便忙上前屈膝给君璃行礼,跟着金若蘅唤君璃:“璃姐姐。”态度都十分的亲热。
君璃含笑给二人回礼,“那我便也托大唤二位明玉妹妹和亦如妹妹了。”心情一下子变得大好,觉得自己今日这一趟总算没白来。
她随即又给三人介绍君珊:“这是我二妹妹,因素日鲜少出门,所以有些怕生,还请三位妹妹多担待一些。”一边介绍,一边已忍不住心里暗想,也不知道三人家中有没有与君珊年龄相当条件也相当的兄长什么的?念头闪过,已是哂然一笑,为了君珊的亲事,自己都要走火入魔了。
君璃神游天外之际,君珊已红着脸与金若蘅三人见了礼,虽仍有些缩手缩脚,到底不曾失礼,君璃见了,不由暗叹,若是君珊之前能有机会出几次门,多见几次人,必定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而一旁的君琳与君璇见二人竟这么快便与金若蘅几人打成了一团,恍惚还听见金若蘅说什么‘过一阵子我给二位姐姐下帖子,请二位姐姐去我家里赏菊吃蟹’,君璇倒还罢了,毕竟年纪小,与金若蘅几人说不到一块儿,不过暗骂君璃君珊一声“马屁精”;
君琳心里却极不是滋味儿,皆因之前她也曾有意结交过金若蘅几个,——她们三个的父亲都是文官,且官位都还不低,若是她能与她们交好,平日来勤往来几次,假以时日,君伯恭自然也与她们的父亲有了几分香火情,到时候何愁君伯恭不更看重她?只可惜三人一直待她淡淡的,更别说与她姐妹相称了,她热脸贴了几次冷板凳后,便也没了这个心思,却没想到,君璃才不过只见了她们一面,竟与她们好成这样,连带君珊这个庶女也让她们另眼相看起来,三人如此有眼不识金镶玉,真是可恶!
“……我素来最爱吃蟹的,到时候少不得要叨扰若蘅妹妹了!”这边厢君璃仍与金若蘅三人说得热闹。
冷不防却听得一个声音插言道:“虽说正如金小姐所说,那汪侯爷同意与大姐姐和离乃是他理亏,可这样的事终究不光彩,方才忠勇伯府两位小姐和邓小姐的话也不算言过其实,要妹妹说,大姐姐还是消停些的好,不然事情传扬开来,两位沈小姐和邓小姐固然得了好,却也同样会带累爹爹和君家的名声,大姐姐说是也不是?”
说话之人不是别个,却是君琳,只见她一脸温婉的笑,说话也是轻言细语的,落在旁人眼里,还当她真只是忧心自家的名声,而不是在针对君璃呢!
金若蘅与许明玉并丁亦如三人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对君琳的不屑,其实她们也不是从一开始就不喜君琳的,但不过只交往了一次,便不约而同不喜欢起这个人来,皆因她们都觉得君琳太假,笑容假,说话假,行事假……就跟戴了个面具似的,让人根本看不到她本来的面目,相较之下,自然是大方坦然的君璃更对她们的胃口。
金若蘅清了清嗓子,意欲刺君琳几句。
不是君璃已先笑道:“三妹妹既这般看重爹爹和君家的名声,方才那两位沈小姐和邓小姐挤兑姐姐我时,怎么没见妹妹仗义直言,为我帮腔几句呢?难道我就该一声不吭的任人欺凌,才算是圆了爹爹和君家的名声?还是妹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姐姐被人辱骂欺凌,却只做壁上观,便算是圆了爹爹和君家的名声?”
丫的,方才她与沈家那两个小破孩儿斗嘴时她不站出来也就罢了,她们的交情的确不到那一步,这会儿她都打扫完战场了,丫才跳出来,还一副站在道德制高点上道貌岸然的模样,一个个儿的真都当老娘好欺负是不是?!
顿了一顿,换上一脸的哀戚之色,又道:“妹妹说我与汪侯爷和离终究不光彩,连若蘅妹妹几个与我今日才第一次见面尚且知道为我仗义直言,知道错不在我,妹妹却说我‘不光彩’,妹妹不是自来最温柔心善,大有贤名的吗,怎么就不肯把对着外人的心善,分几分给我这个亲姐姐呢?”
君琳话一出口,其实心里已经后悔了,她就算再不待见君璃,也不该选在今日这样的场合找她茬儿的,且不说这里这么多人,一旦将事情传开必定于她名声有损,单只冲东阳侯夫人还在前头这一点,她都不该作的,万一传到东阳侯夫人耳朵里,以为她不悌姐妹该如何是好?万幸今日东阳侯府的几位小姐都没来,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况不管金若蘅几个眼下有多喜欢君璃,与她又如何要好,只要稍后那件事一成功,她敢说她们几个以后决计不会再与君璃多说一句话;退一万步说,就算她们还肯,她们的父母长辈也不可能答应她们再与君璃往来,她又何必因一时的激愤,而有损自己的名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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