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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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俊帝把手给小夭，小夭看完脉，又查看俊帝的伤腿，待全部看完，小夭说：&1dquo;陛下虽然在赤水之北的荒漠中受了重伤，可高辛有很好的医师，更有无数灵药，陛下只要放宽心，静心休养，到今日就算没有全好，也该好了七八成。但陛下心有忧思，日日劳心，夜夜伤心，不能安睡，现如今伤不但没有好转，反而加重。陛下再这样下去，可就&he11ip;&he11ip;”小夭语声哽咽，说不下去。

  颛顼惊问道：&1dquo;日日劳心，夜夜伤心？”小夭说的真是师父吗？

  俊帝无言，他可以瞒过所有人，却无法瞒过高明的医者，他能控制表qíng，以笑当哭，身体却会忠实的反映出内心的一切。

  颛顼说：&1dquo;师父，日日劳心我懂，可夜夜伤心，我不懂！”

  俊帝说：&1dquo;颛顼，你应该懂。当你坐到那个位置上，会连伤心的资格都失去，并不是我们不会伤心了，只不过一切都被克制掩藏到心底深处。”俊帝自嘲的笑，&1dquo;很不幸，在我受伤后，我藏了一生的伤心都跑了出来，如脱缰的野马，我竟再难控制。”

  颛顼眼中是了然的悲伤，低声说：&1dquo;我知道。”

  俊帝好似十分疲惫，合上了双目，正当颛顼和小夭都以为他已睡着时，他的声音突然响起：&1dquo;我每夜都会做梦，一个又一个零碎的片段。有时候梦到我是个铁匠，在打铁，青阳笑嘻嘻地走进来；有时候梦到云泽和昌意，他们依旧是小孩子，就像你刚来高辛时那么大，他们一声声唤我&1squo;少昊哥哥’，一个求我教他剑法，一个求我教他弹琴；有时候梦到我的父王，我出生时，母后就死了，父王怕我不知道母后的长相，常常绘制母后的画像给我看。有一夜，我还梦到父王抱着我，教我辨认各种各样的桃花，我从梦中惊醒，再难以入睡，就坐在榻头，一个人自言自语地背桃花名，碧桃、白桃、美人桃&he11ip;&he11ip;一百多个名字，我以为早就忘记了，可原来还记得。”

  俊帝喃喃说：&1dquo;这些梦很愉悦，做梦时，我甚至不愿意醒来，大概心底知道，梦醒后只有满目疮痍。不过一个梦里、一个梦外、却已是沧海桑田、人事全非。有时候，整宿都是噩梦，我梦见青阳死在我怀里，他怒瞪着我，骂我没有守诺；梦见昌意在火海中凄厉的叫：&1squo;少昊哥哥，你为什么不救我？’梦见满地血泊，五个弟弟的人头在地上摆了一圈，我站在圈中央，他们朝着我笑；还梦见父王，他笑吟吟地把我推到王位上，一边说&1squo;你要吗？都给你’，一边脱下王冠和王袍给我，他撕开自己的皮肤，鲜血流满他的全身，他把血rou也一块块递给我，直到变成白骨一具，他依旧伸着白骨的手，笑着问我&1squo;你要吗？都给你！’”

  颛顼、小夭、璟三人都听的心惊胆战，不敢出一丝声音，似乎承恩宫里的殿堂里真会走出一个白骨人，捧着自己的血rou，笑着问&1dquo;你要吗？都给你！”。

  俊帝用手掩住了眼睛，喃喃说：&1dquo;所有人都遗憾我没有儿子，他们不知道我十分庆幸没有儿子。我害怕我的儿子会像我，如果他像我一样，杀了我的父&he11ip;&he11ip;”

  &1dquo;陛下！”璟突然出声，打断了俊帝的话。

  俊帝睁开了眼睛，神qíng迷惘，像是从梦中刚醒，不知置身何处。

  也许因为颛顼和小夭都是局内人，不管再心志坚忍，都不知不觉被带入旧日往事，心神恍惚。反倒璟这个局外人最淡定，他将一碗茶端给俊帝，温和的说：&1dquo;陛下，喝几口茶吧！”

  俊帝饮了几口茶后，眼神渐渐恢复了清明。他无声的惨笑，有些事一旦做了，他不能对人言，也无人敢听。

  俊帝说：&1dquo;静安王妃生完阿念后就无法再怀孕，我又不打算再选妃，很早我就知道此生只有两女儿了。”

  小夭咬着嘴唇，看着俊帝。

  俊帝伸手：&1dquo;小夭，我还记得你小时候，每日傍晚都会坐在宫殿前的台阶上，眼巴巴地望着路，一旦看到我，就会欢天喜地跳起，飞快地奔向我，那是我一天中最开心的时刻。你对我的喜欢亲昵，不是因为我的权势，也不是因为其他，只是因为你喜欢我这个父王，我对你的疼爱呵护，也只是因为你是我的女儿。即使我没有答应过你的母亲，从不认识你的舅舅，我也依旧会像当年一样对你。不要怨恨我曾冷酷地对你，我只是不想让你在我和颛顼之间左右为难。”

  小夭紧紧地抓住了俊帝的手，好像唯恐再失去：&1dquo;我知道&he11ip;&he11ip;我心里能感觉到&he11ip;&he11ip;我没有怨恨你。”

  &1dquo;没有怨恨吗？从你进来，一直陛下长、陛下短，似乎生怕我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

  &1dquo;我是有点怨气，就一点点，绝对没有恨。”

  &1dquo;那你该叫我&he11ip;&he11ip;”

  小夭毫不迟疑地叫：&1dquo;父王！”

  俊帝笑了，颛顼却眉头蹙起。

  俊帝瞅了颛顼一眼，说道：&1dquo;我的子侄不少，却无一能成大器。三个亲手教导的孩子倒都很好，句芒可倚靠为臂膀，蓐收可委以重任，颛顼&he11ip;&he11ip;”俊帝盯着颛顼，目光炯炯。

  颛顼觉得自己被一览无余，下意识地想回避俊帝的目光，却终是没有低头，和俊帝平静地对视着。

  俊帝说：&1dquo;抚养教导了你两百年，我很清楚，你的心不在一山一水，而是整个大荒。当你离开高辛时，我就在等待你回来。”

  颛顼的心剧颤了几下：&1dquo;既然师父知道，为什么允许我回轩辕？”

  &1dquo;璟，帮我个忙。”俊帝指了下案上的图球。

  璟走过去，把手搭在上面，随灵气的灌注，一幅气势磅礴的大荒地图出现在殿内，占据了整个大殿，把他们几个人都笼罩其间，群山起伏，江河奔涌。在这一刻，不要说俊帝和颛顼，就是小夭和璟也被这万里江山震撼。

  俊帝说：&1dquo;很多年前，在冀州的旷野上，小夭的娘亲指着远处问：&1squo;那里有什么？’，我极目远眺，说&1squo;有山、有水，有土地，有人群’，她一连换了三个方向，分别是高辛、神农、轩辕，我的回答都一模一样。我想，她在那时就预见到，高辛和轩辕迟早有一战，可她不想再有人像她和蚩尤一样，所以她寄希望于我，试图点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