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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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段漫长得如同看不到尽头的日子重回到任苒眼前。

  不同医院的病房，妇科、肿瘤科、外科、放she科&he11ip;&he11ip;各科专家会诊，进进出出的医生，点点滴滴落下的输液药水，刺鼻的消毒气味，面无表qíng的护士&he11ip;&he11ip;

  她在恐惧中偷偷找来病历，辨认如同天书一般的病qíng诊断，再悄悄去图书馆和网上查资料，对照那些专有名词，努力想弄懂其中的含义。随着治疗的过程，她有时满怀希望，有时又绝望，握着祁家骏的手失声哭过后，在带着怜悯的亲友面前qiang作镇定，清楚意识到勉qiang微笑的父亲其实神qíng惨淡&he11ip;&he11ip;

  &1dquo;我很伤心，不过，我不管怎么伤心也知道，妈妈走了，不可能再回来。她希望我好好生活，我如果慢慢不再像刚开始那样伤心了，想着她的时间没以前多了，她也不会怪我，反而会为我开心。”

  &1dquo;这样想当然是对的。”

  &1dquo;我以为我爸爸跟我一样伤心，他&he11ip;&he11ip;很少在我面前提起妈妈，我也尽量克制自己，不去触动他。听他的话，搬家来这里，远离让他伤心的地方。可今天我才知道，我实在是天真得可笑。”

  &1dquo;小姐，不要太偏执。一个丧偶的男人再找女朋友，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罪过。”祁家骢扔下烟蒂，拿出另一只烟点燃，打火机火焰瞬间一亮，衬得他清瘦的面孔依旧没什么表qíng。

  任苒咬牙冷笑一声：&1dquo;真的吗？如果这个男人是在他妻子还健在时就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呢？如果他一直欺骗他生病的妻子，甚至是眼睁睁等着她死，好给另一个女人腾出位置来呢？”

  祁家骢默然一会儿，淡淡地说：&1dquo;抱歉，我没法按你的要求对这种事qíng做道德评判。”

  任苒猛地想起他身为祁家私生子的身份，一下闭紧了嘴唇。

  祁家骢吐出一口烟雾，回过头来看着她，神态冷静：&1dquo;祁家骏想必把我的来历告诉你了。”

  &1dquo;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这种事，阿骏不会随便跟人讲。”

  &1dquo;是呀，这是他家的家丑。看来每个家庭都有不足为外人道的事qíng，你赶在今天一下子知道了成人世界这么多罪恶，难怪受冲击。”

  任苒被他这种轻描淡写的语气激怒了：&1dquo;你总是这样漠视别人的痛苦吗？”

  祁家骢笑了：&1dquo;不然怎么样？我要跟你来一个痛苦比赛，证明我比你更惨，才算安慰你吗？”

  任苒勃然大怒，站起身要走，却被他拉住：&1dquo;你的脚不能用力，等我抽完这只烟送你回去。”

  &1dquo;我不要你送。”

  &1dquo;得了，别任xing，就算不要我送，你也欠我的qíng了。再怎么说，是我送你去的医院，我的车、我的衣服全被你弄得血迹斑斑，更别说我载着你转了这么久还没吃晚饭。”

  任苒哑口无言，借着昏暗的路灯光一看，他的白衬衫胸前与衣袖上果然沾着暗红的血迹。她一向家教严格，并不刁蛮，顿时自觉理亏：&1dquo;对不起，等下找个地方给你洗车，你想吃什么，我买给你，衬衫我也另买一件赔给你。”

  &1dquo;那倒不用。”祁家骢暗暗好笑，拍下身边的椅子，&1dquo;坐下。”

  任苒只得乖乖坐下，一时十分局促。好在祁家骢没再说话，只是静静抽烟，暮net的晚上，湖面chuī着微风，他吐出的烟雾在两人之间缭绕散开，并不剌鼻。一只烟吸完，他扔下烟头，搀起任苒，送她回到车上。

  祁家骢并不征求她的意见，直接将车开到了宿舍区的石阶下。任苒也不多说什么，预备等他走后，自己再回宿舍去。

  可是他停好车，开了车内的灯，回头看向她：&1dquo;任小姐，我跟任教授今天下午才正式认识，而且是有人坚持让我们见面，说不上什么jiaoqíng。每个人对自己的行为负责，每个人都有权有自己的好恶爱憎，所以我也不准备劝你原谅你父亲。不过我真的觉得，恨一个人，是一种很消耗感qíng跟体力的事qíng，尤其要恨一个你一直爱着的人。”

  &1dquo;如果有人欺骗了你，你会恨那个人吗？”

  &1dquo;别问我这个问题，你理解的欺骗肯定跟我不一样。”他淡淡地说。

  &1dquo;得了，算我什么也没问，你就当我幼稚好了。没错，我一直爱他，可是我一想到以前我有多爱他，可能以后就会有多恨他。”

  她悻悻的语气似乎再度逗乐了他，&1dquo;小姐，你的感qíng来得很qiang烈，我还是直接回答你的问题吧。你父亲欺骗的那个人是你母亲而不是你，哪怕你是他女儿，他也没理由向你公开他的私生活，你现在只是在下决心准备去恨他，因为你觉得只有这样，才算对得起你母亲。”

  &1dquo;你可真是够自以为是的，你凭什么这么推断？”她一下被他这个理xing而冷淡的语调激怒了，&1dquo;照我看，你这人非常冷血，大概对任何人都没有感qíng可言，所以才会有这种自以为冷静客观的优越感。”

  她猛地拉开车门下车，却忘了右脚不能用力，刚站定便一阵巨痛，呻吟了一声，祁家骢也下了车，赶过来扶住了她，她恼火地单手推拒着：&1dquo;你别管我。”

  &1dquo;好了，别倔qiang了。”

  他轻松地抱起她，脸离她离得很近，她可以清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烟糙味道和属于男人的气息，这已经是他今天不知第多少次抱起她了，可她头一次有这个意识，脸顿时不受控制地红了，本来推着他的左手停在了他的胸前，可以清晰感受到他心跳得有力而沉稳，她触电般缩回，护住包扎着绷带的右胳膊。

  他抱着她慢慢走上石阶：&1dquo;其实我一向不是一个宽容的人，并没有资格布道，而且我也从来不相信有无条件原谅这回事。”

  她恨恨地说：&1dquo;这件事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他。”

  &1dquo;好吧，别勉qiang自己原谅，可是也别勉qiang自己去恨。如果有一天你能做到淡漠，可能对你来说最轻松。”

  幽暗之中，他声音低沉浓厚得如同四周的夜色，说话的气息不疾不徐喷到她面孔上，带着淡淡烟糙味道。除了祁家骏以外，她头次与异xing这样接近到亲昵的程度，这和跟祁家骏在一起时那种没有xing别感、不会引任何遐思的亲密无间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