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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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铎睨他一眼：&1dquo;大概也是望见这方气象好吧。”

  东方哈哈一笑：&1dquo;实不相瞒，我前日占得一卦，确有兵戈之相。只是朝廷已允诺和亲，又怎会出兵。能行兵马之权又敢逆朝廷之意的，唯有习鉴兄了。因此我猜着你来了。今晨紫銮之气出于东山，照入我阶前，我寻思这西北一隅能有凤藻龙章之质的也唯有你五王爷，所以专让明姬去平遥镇上给你指路了。”

  承铎叹道：&1dquo;可你又偏偏让她给我指了条错路啊。”

  东方道：&1dquo;我猜你寻我有两个意思。倘若我还能有点用处，你便要收服我为你所用，以免我去镶助他人。倘若我是不学无术之徒，在这边陲要塞煽惑人心，你便要除了我。所以&he11ip;&he11ip;”

  承铎替他接了出来，&1dquo;所以你就想看看我如何样人。我若找来这儿，也见不着你，自是碰壁而回；而你却在西北岔道上等着，我若入不了你的眼，你便隐匿身份，从此避开我去。”

  东方听他直说了出来，不觉有些尴尬：&1dquo;习鉴兄快人快语。”

  承铎正色道：&1dquo;你说得没错，但你若不愿随我，我绝不为难你。”

  东方直视着他，道：&1dquo;不怕我会与你为敌？”

  承铎率然笑道：&1dquo;你尽管来与我为敌，我只怕没有敌人会寂寞，从不怕敌人太多。”

  东方默默打量了他半晌，也正色说道：&1dquo;敢问王爷之志？”

  承铎仍是笑道：&1dquo;换一百个人也不敢这样问我，然之兄还真敢问。”

  &1dquo;王爷既非虚比浮词之人，在下索性问个明白，王爷不妨直言相告。”

  承铎缓缓饮了一杯，点头道：&1dquo;好。以我今日之地位，以我与皇上的关系，若还要言志，就是大不敬了。我目下的志愿，只是将胡人击退。至少三十年，”他左手竖起三指，&1dquo;让胡人三十年无南下之力。”

  他这个愿得用词谦逊，目标却是前人从未能及。承铎收了手，复又笑道：&1dquo;话已至此，然之兄既熟知边塞之情，何不出山助我？”

  东方一直肃容听他说话，此时淡淡一笑，&1dquo;好。我若不随你，再无旁人可随。”

  他这番态度随意，却让承铎看出了三分真挚。人的目的若不单纯，行事便不会磊落。承铎若带着目的招贤纳士，不会这样随随便便就来了；东方若带着目的待价而沽，不会这样随随便便就允了。

  承铎没有问东方志向为何，因为这已然多余了。他笑了一笑，替东方斟上一盏酒，自己端起酒盏道：&1dquo;如此，我承然之兄的情。”

  二人对饮而尽。

  这席酒直饮到日暮时分，主客却还意兴遄飞，秉烛清谈。承铎当晚便借住在东方的糙舍。次日清晨，下了几日的雪竟停了，承铎作辞而去。东方道：&1dquo;习鉴兄从这东南小径走，一个时辰可抵平遥。”承铎拱手道：&1dquo;燕州大营，静候尊驾。”东方略一颔，承铎骑上马，转身就走。

  明姬仍是依着东方，待他去远，便问：&1dquo;他很厉害么？”

  东方道：&1dquo;很厉害。”

  明姬又问：&1dquo;比哥哥还厉害么？”

  东方笑：&1dquo;还厉害。”

  他答这话时，那一天铅灰云朵似比昨日薄了，翻覆之间愈显变幻莫测。

  不是东篱jú下人，但从方寸论乾坤。青梅煮酒男儿事，归来记取雪三分。

  *

  承铎赶到平遥镇上，正是巳时刚过。大街上几个行人踏雪而行，倒不显寥落。远远的一家小食店正挑着帘子迎客，承铎便牵了马过去，拴在那门桩上。一个跑堂的小二慢慢过来问道：&1dquo;客官吃点什么？”承铎看看也没什么可吃，便叫他煮了碗牛肉面，有多余的糙料拿点出来喂马。

  跑堂的应声去了，不一会儿面下好了，端上来；又到后面抱了捆糙料来。承铎挑转了面，油辣子的香气扑鼻而来。路上一个乡民走过，看那跑堂的在店前喂马，招呼道：&1dquo;哟，还没回呢？”

  跑堂的答道：&1dquo;快了。今儿都腊月二十一了，后天歇店，就回青州老家。”

  承铎忽然想起已快是腊月底了，心里升起一丝莫名的不快。他强压下这丝不快，抬头看看路上的积雪，又喝了两口汤，在桌上扔下银子就出门。他的马也刚刚吃完糙料。承铎解开马缰，摸摸马鼻子，马儿也回应地喷了喷鼻子。承铎笑笑，牵着马儿往北去。

  出燕州塞哨时，戍卫的军士原不认得他，他便拿出自己给自己盖的关碟，出塞行了十数里。那风迎面刮来，承铎把遮脸的皮帽扣上，只露出一双眼睛。雪野上排着纵横的蹄印，雪水浅化，融成一个细小的眼，他查看那一片蹄印，应是杨酉林骑兵回燕州大营留下的。

  承铎此时也急着想回大营，正要打马，忽然不远处的雪地上冒出个人脑袋，一晃，又不见了。旷野雪地里，显得分外诡异。承铎凭空觉得是自己眼花，但他从不眼花，于是他跳下马，慢慢走过去。

  一丈开外的雪下有一道深沟。承铎站住，道：&1dquo;出来吧。”那个脑袋慢慢又探出来，似乎是个人藏在那沟里。那人只露出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承铎看不清他面目，两相对视了半晌，承铎走过去，一把将个半大孩子拎了出来。那孩子手脚冻僵了，头上裹着的棉布掉下来，他抖索着低声说了句：&1dquo;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