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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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晚上，6廷镇才接到马来西亚打过来的电话。

  电话直接到老宅中，6廷镇正和父母用餐。他如今仍旧住在先前和章之微一起的房子，就睡在她房间中，只瞧着她的小东西，也觉着舒适。不过，每逢三六九，还是会来这边，和父母一同吃晚餐。

  按照6家旧宅的规矩，用餐时间，非必要不接听电话——听到是马来西亚打来的，6廷镇笑了一下，告诉那人：“你去告诉微微，就说我还在吃饭，等会我就回电。”

  6太太用小瓷勺喝血燕粥。

  6老板一张脸看不出情绪，气定神闲。

  那人踟蹰。

  6廷镇觉出不对，他笑容渐敛：“出什么事？”

  “先生，之微小姐……”那人悄声，“之微小姐在海里淹死了。”

  第24章如果与君长诀

  6太太早些年遇到过一些事情，对“死”这个字听不得，听一下，就要头痛。

  尤其是“之微”和“死”两个字连在一起，她手中盛着血燕的碗掉落在地，跌个粉身碎骨。一碗还带着热气的东西浇在她身上，她也不觉烫，下意识转身去看6廷镇。

  “你说什么混账话，”6廷镇面无表情地呵斥他，“谁允许你这样咒小姐？”

  那人哭丧一张脸，不安极了：“不是……我没有，是……是马来西亚那边，说小姐浮潜入水，好久没上来，可能是被浪冲走了……”

  6廷镇不能再听。

  他的耳朵好似有嗡鸣，细微的电流，聒噪声线。

  张妈疾步走来，拿毛巾为6太太擦裙子上的粥，仔仔细细：“太太，您别动……”

  6廷镇站起，他一言不，大步走。他需要确认，确认这不是一个谎言。

  6老板在身后叫他：“廷镇！！！”

  6廷镇不作声，他已到听筒前，手握着听筒的佣人战战兢兢，头也不敢抬，眼睛乱飘，颤抖着手将听筒递上。

  6廷镇握住听筒，压在耳侧，细微电流从听筒入耳，他忽然想起，第一次教微微游泳的时候。

  章之微第一件泳衣是6廷镇挑的，不是传统保守的蓝色连体衣，而是分开的，明艳大红色，很漂亮，下面是个小裙子，上面也护得严严实实。她不是专业的游泳队员，因而不需要追求无阻力的泳衣，只要能学会游泳，将来倘若有意外，也不至于出事。

  这是6廷镇当时的念头。

  章之微一开始并不想学游泳，她怕水。

  是6廷镇要她学，亲自带她下水，让她克服对水的恐惧。

  如果她一直怕水。

  6廷镇对着听筒说：“我是6廷镇。”

  教章之微游泳时是晴天，在此之前，连续降下五日雨水，微微最爱的一本书放在阳台上，忘记收回，粗心的佣人没有关那一扇窗，连带着微微的书也被水淋湿。微微从早上就将霉的书拿去太阳下晾晒，纸张晒干后黏在一起，干巴巴，硬邦邦。听说那本书是阿曼给她买的，她连午餐都没怎么吃，只看着书呆。

  6廷镇让老四出去找，几乎跑遍港城所有卖书的地方，也未找到一模一样的东西。

  话筒中传来那人的声音，6廷镇记得他的名字，但现在，对方的名字不再是毫无关联的两个字，而是毒死人的空药瓶，斩断头的带血镰刀。

  他战战兢兢：“先生，对不起。”

  “继续说，”6廷镇说，“一五一十，说清楚。”

  换上泳衣的微微终于有了一点开心，五日了，天空终于放晴。6家的游泳池刚由工人清洁完毕，注入干净的水，在太阳下晒足一个时辰，微微坐在水池边缘，小心翼翼地将脚尖往水中探了一下，又被冰凉的水冻到牙齿颤，深深吸一口冷气。

  「我们不会潜水，就在岸上等着，那个教练和小姐一块儿下水，我们以为很安全。」

  “很安全，”6廷镇扶着微微的手，含笑看她，“这边水深不足一米四，怎么，你觉着自己连一米四都没有？”

  “才不是，”微微说，“你有没有读过书啊？6叔叔！只要水淹过胸口、压迫到肺部，时间一久也会死人……”

  “你可以叫我名字，”6廷镇先下水，他站在泳池中，向微微伸出手，“下来，6叔叔接着你，别怕。”

  她仍旧踟蹰，嫌弃水冷，害怕水深会淹没她，好不容易，在6廷镇的鼓励下小心翼翼伸出脚，下了台阶，一步一步，慢慢下到浅水区。

  「一开始是在浅水区，小姐很聪明，学得很快。」

  微微的确很聪明。

  6廷镇只示范一遍，她就能灵活地在浅水区游泳——当然，姿势还不算标准，但她无论怎么做都很美，像漂亮的、裙带飘飘的孔雀鱼。

  6廷镇的微微最聪明。

  “……游泳也没什么难的嘛，”章之微对6廷镇笑，她的身体已经适应泳池中的水温，甚至还想尝试仰泳——自然，失败了，她咕咕噜噜喝掉两口水，忙游到岸边，像个小海豚一样，往白色的瓷砖上喷水，“很简单……咳咳……很简单。”

  “我说过，游泳不难，”6廷镇往后退，到深水区，他从容伸手，引诱她下水，“要不要来深水区试试？”

  「小姐在浅水区学了一会，上岸，抱怨说浅水区玩着没意思，要去深海区浮潜试试。我们一开始想阻拦，但她一定要去，不然就生气……对不起，镇哥，我们真不该让小姐和那个教练去深海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