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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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台北夜市 越夜越美丽（第3页）

高忆婉还说，我叫他“叔叔”，并不因为满足于女孩们对大叔的幻想，而是他的爱好完全雷同于一个大爷：茶，香，文玩…而对我呢，他从来没有固定的称呼，我是他脑子里想起来的任何动物。当我跳舞时，我就是猴子；当我吃零食时，我就是小猪；当我逛市时，我就是松鼠；当我游泳时，我就是个笨鸭子……

我也可以是小邋遢，大懒虫，理由自然不必多说。

人一生中能碰到一个对的人，非常不容易。

更极端的例子是：你一生能碰到很多错的人。

譬如我和天阔在台北看到的那场电影——

在小倩家，我和天阔看到了一个在内地看不到的电影：《tianyu》。

这个是知青故事，因为我们这一辈的父母，很多都是知青，这个电影我看的很投入。

陈冲导演的第一部片子，捧出了李小璐苹果般红彤彤的脸蛋儿。

电影一出来就被禁了，也就不知道讲的是什么。模模糊糊听人说，是讲女的在大草原上洗澡的故事，所以我一直以为它被禁是因为露得太多。

如今看了才明白，其实不是。

知青的故事有很多种讲法，比如天阔最推崇的小波的《黄金时代》，抗争中带着过瘾；而《tianyu》则是讲得最让人心疼的了——

相比电影中的女主，小说中的陈清扬，算是幸运的了，因为她遇到的是自称流氓的王二，还结下了伟大的革命友谊……而文秀，都遇见了什么人啊？

女主角文秀，一如她的名字，脆生生的女孩儿。跟所有同龄的普通孩子一样，戴着大红花，坐上解放车，去了大草原。临走前，一个文弱的男孩送给她一个万花筒；临走前，大卡车帘幕上的窟窿里看见了爸妈张望的脸。

草原，本该比任何地方都更适合滋长青春，可它却让文秀永隔于世。和老金一起牧马的日子里，虽然也有悠闲快乐，但她心里真正惦记的只是场部赶紧来接她，回成都，回家。

于是，一个又一个的场部干部来“视察”她的帐篷。每个来的都说自己很关键，能帮她争取回城的指标，但真正给她的，只是一次强奸，加一个苹果。

第一个，小白脸，连哄带骗要走了她的贞操、信任还有懵懵懂懂的依恋。

第二个，骑摩托，脱衣服都等不及就上了她的身，揉着面团似的乳房，“嘿哟嘿哟”是上了年纪的呻吟，临走累得腰也直不起来。

第三个，闹着玩，一手拽着自己的裤子，一边追赶着文秀要皮带，腆着脸说“别闹了，快给我，回去不好交待。”

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

终于，她怀上了不知道是哪个男人的孩子。

女护士无限鄙视地给她做完手术，甩甩血淋淋的双手说：“怎么也不吭一声？我相信她胡搞时声音一定很大。”

——大概鄙视之余，也藏着说不出的一丝嫉妒吧。

一个为了提早回城的男青年自己打断三根脚趾，拄着拐杖推开文秀病房的门……

老金的枪响了两声，文秀和他永远地埋在了那棺材般的浴池里——

天穹下曾把她洗得那么干净、那么干净的浴池里。

文秀终于回家了：回到一个她意想不到的家；

回到一个生命注定要归来的家。

“青春”两个字，念在嘴里都是亮的。是什么把它捣成一滩烂泥？我相信苹果在那个时候的草原上一定是稀罕的礼物，但作为嫖资怎么说都还是太贱。

文秀不坏，不脏，不堕落，她只是太傻。就算拿身体做筹码，也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连身份都没弄清楚，就听信承诺，可怜的是她的单纯，可恶的是他们的无耻。

干一次，一个苹果，她成了草原上所有干部们的公用妓女，价廉物美。苍天碧野之下，一切都在美丽的背景中向着最坏的那一头下坠。

“回成都”是一句咒语……

后来天阔告诉我，王小波插队时才十六七十岁，还是个大孩子，但这不影响我相信陈清扬的经历是真的。

文秀的遭遇，也是真的。

同一个年代，也可以有不同的真实书写。

可能觉得气氛太销魂了，高忆婉后来又给我们放了一个片子，《赛德克巴莱》——

那也和她的花莲记忆有关。

电影讲述的是赛德克族在日剧时代与统治，与文明，与信仰抗争的故事，惨绝人寰的雾社事件，赛德克领袖带领部众的反抗，女人和孩子的集体自杀，电影讲述着历史中曾经上演的真实故事，那一幕幕触目惊心的画面，泪与血的交融，就生在花莲一个叫太鲁阁的深山密林里。

只不过如今物是人非，曾经的那些比血还浓的爱恨情仇早已沉淀在这山的幽深里，曾经那些催人泪下的呐喊和抗争早已消散在这林的静谧里，只剩下沟壑里的山涧，深谷中的溪流，依然不休地涓涓吟唱。

阿倩翻开影集，在一旁娓娓道来：

太鲁阁里真的很大很大，燕子口，九曲洞，天祥，长春祠，还有走了一半就封路而无缘的水帘洞……

当时我们两个乘车深入太鲁阁，感觉脚下的公路，就像是利剑一样，穿刺着一个又一个坚硬的岩壁，奔涌的立雾溪带着它的浑浊在桥下咆哮，两侧山峰崛地而起，岩石的纹路更似勇士的纹身，剑拔弩张的味道，这不正是赛德克领袖莫那鲁道的气质吗？壮阔险峻，钟灵毓秀，也只有这样的地方才会赋予他坚毅和勇敢，也只有这样的地方才值得赋予坚毅和勇敢的守候。当年的老兵也是带着这样的坚毅和勇敢才修出了这条穿越太鲁阁的道路吧？如今他们的亡灵永远眷守着在这里，而我们坐在车里，车行驶在他们凿出的路上，毫不费力地抵达着每一个景点，只能一边欣赏着，一边唏嘘着，内心充满了对伟大的谦卑和敬畏，无论那是自然的，还是人的。

我注意到天阔看了一会儿电影后，目光就久久地停留在高忆婉的相册里：

清水断崖，还有太鲁阁，能给他什么样的触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