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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灵修叹了口气,“小人家里原本是商贾之家,后来惹了官司被抄了家,也被充为贱役,家中父母都在流放的路上过世了,小人被罚做了许多苦功,采石场的苦役,修城墙的苦役,衙门的敛尸人,后来因为认得几个字,被师父选为徒弟,这几年一直帮着师父打下手。”
秦缨听得有些唏嘘,“何时之事?”
岳灵修咧嘴,“十三年前了,当是小人才九岁,觉得天都要塌了,活不下去了,可后来一步步也过来了,眼下瞧着,多吃些苦头也不算什么。”
秦缨没想到岳灵修看着文文静静的,此前的经历竟如此坎坷,见他已经释怀,秦缨便道:“仵作之道也极好,许多受害者含冤而死,只有你能现他们被谋害的真相,还有些凶案的内情,也得靠你去找蛛丝马迹,这是个辛苦又高尚的行当。”
岳灵修还是头次听人说仵作之道高尚,他心腔一热,看着秦缨的目光也微微亮,这时他眼风扫到不远处的一栋民宅,忙道:“前面就是师父的宅子了。”……
岳灵修还是头次听人说仵作之道高尚,他心腔一热,看着秦缨的目光也微微亮,这时他眼风扫到不远处的一栋民宅,忙道:“前面就是师父的宅子了。”
走到跟前,岳灵修上前敲门,没多时,院子里传来一道慢吞吞的脚步声,很快“吱呀”一声,门扇被人从里头拉了开,紧接着,一张满是皱纹的脸露了出来,看到是岳灵修,江征笑道:“我就知道是你小子——”
话刚说完,江征笑意一滞,他注意到岳灵修身边记还站人,岳灵修唤了一声“师父”,又道:“这是云阳县主,县主如今帮着衙门查一桩案子,今日来,是想问您一件旧案,那案子当年是您验的尸。”
“云阳县主……”
江征轻喃一句,表情忽然古怪起来,一边行礼一边上下打量秦缨,又谨慎地道:“小人已经辞了官府的差事,不知您要问那桩旧案?”
秦缨肃然道:“贞元十年五月末,京城生了一件连环杀人案,死者皆为身着红裙的年轻女子,她们死前被侵犯,面颊还被凶手划了十多刀,你可记得?”
江征眉头微微一皱,眼底也闪过一丝惊诧,“县主为何要问那桩案子?”
秦缨目光微利,“因为那很可能是一桩错判的冤案。”
江征神色几变,终是将众人请进堂屋落座,又倒了几杯凉茶,将茶碗放下之后,择了一张旧敞椅坐下,他眼底灰暗的厉害,又沉声道:“县主说的这桩案子,我记得,当年闹得沸沸扬扬,三位遇害姑娘的尸体,都是我验的,但我只是个仵作,在捕头和大人需要我的时候,我当着他们的面验看尸体写下验状,若未遇见疑难之处,他们不会问我任何案情上的意见,因此从始至终,我对那案子都没有任何话语权。”
秦缨理解他的顾虑,“你放心,你的验状我看了,你验的十分详尽,我正是看了你的验状才觉当年的案子疑点众多,你只需答我所问,我并非为了追责而来。”
江征微微松了口气,只等秦缨问,秦缨便道:“第一个案子的死者罗槿儿,你验尸的时候,她的尸体可还算完整?”
江征颔,“我记得凶手是晚上作案,尸体第二日一早便被现了,应该是死在某处桥洞之中,我去抛尸之地的时候,尸体已经被抬了上来,当时尸体只生出了些瘢痕,人看着还是鲜活的,只是姑娘的脸被划花的惨不忍睹,亦十分可怖。”
“当时死者的伤口十分平整?”
江征点头,“不错,伤口平整,血流也不算多,并且当时姑娘半边衣裙和背部沾了污泥,另外半侧却是干净的,我瞧着很有些古怪,后来验明死因和大概的遇害时间,我曾怀疑过那桥洞不是作案之地,而是抛尸之所,却没有更多线索,当时当职的是郭捕头,我提过此等疑问,但郭捕头没查出来,便不了了之了。”
秦缨微微眯眸,“那你可知凶手最后招供的证词?”
江征摇头,“我只有验尸之权,验完尸体之后其他事便与我无关了,直等到案子定案了,我才从当时两个参与审问的衙差口中知道了金文延的说法,当时我其实有怀疑之处,但我身份低微,哪里说得上话,后来金文延伏诛,我安慰自己凶手已经得到了惩罚,可这些年来,这案子却时不时便要浮上我心头,刚才县主一说,我便知道终究还是老天有眼,我大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实在不想带着这些未了的牵绊去九泉之下。”……
江征摇头,“我只有验尸之权,验完尸体之后其他事便与我无关了,直等到案子定案了,我才从当时两个参与审问的衙差口中知道了金文延的说法,当时我其实有怀疑之处,但我身份低微,哪里说得上话,后来金文延伏诛,我安慰自己凶手已经得到了惩罚,可这些年来,这案子却时不时便要浮上我心头,刚才县主一说,我便知道终究还是老天有眼,我大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实在不想带着这些未了的牵绊去九泉之下。”
岳灵修和谢坚皆面色凝重起来,秦缨便道:“经验丰富的老仵作,就算不懂得分辨生前生后伤,那凭别的蛛丝马迹也会有自己的判断,所以你当年的确察觉出极多疑点,我猜你的验状上也并未写明全部,你仔细说说你还知道什么?”
记
江征略作回忆便道:“罗槿儿的伤口流血太少,衣物上的脏污也很古怪,按理说女子被侵害,必定挣扎的弄脏各处衣物才是,再加上她的指甲里也颇为干净,我便更怀疑那里不是被害之地,且她后背只有几道十分规整的淤痕,并无被石子杂物划伤之痕,也很是古怪。”
“这是第一位死者身上的疑点,第二位死者手腕有被绑缚的痕迹,但勒痕上并无破口,只有淤伤,像是被一种十分坚韧细腻的带子绑起来的,可他们从金文延家中搜出来的,却是粗麻绳,麻绳粗糙,若被绑住挣扎,必定会磨得破皮出血,但这疑点也被他们忽视了。”
“而第三位死者,我记得是一位小吏家的小姐,金文延说是跟踪那位小姐去书局买书,而后将其袭击后拖入了废弃的灶王庙中,后来带金文延去指认之时,他走去了灶王庙西边的侧殿,那侧殿坍塌了一半很是偏僻,晴天可住人,雨天地上却要积水,因此地上长满了阴湿的苔藓霉斑,可死者的衣物之上,却并无任何苔藓霉斑的痕迹,反而沾了许多干枯的稻草——”
秦缨眼瞳微暗,“他可是走错了案之地?”
江征沉沉点头,“小人在初次验尸时便去过灶王庙,那灶王庙西侧殿坍塌,但东侧殿却是完好的,此前有乞丐在那里住着,因此地上堆满了干草和毡毯,凶手行凶该是在东侧殿才对,但金文延做为凶手,竟能走错行凶之处,这实在令人匪夷所思,当时郭捕头见他走错了地方,立刻将其打了一顿,认为他在故意戏耍衙门差役,最终还是定了案。”
秦缨心底寒,“这般多疑点,那郭捕头竟然从未怀疑过金文延不是真凶?”
屋内其他人都望着江征,江征苦笑着摇了摇头,“大人的事,我是不敢问的,可能是见金文延老老实实认了罪?毕竟是三条人命,认了此罪便只有死路一条,当初这案子闹得人尽皆知,百姓们贵人们都看着京畿衙门,看我们何时能破案,后来金吾卫和刑部也来督促,郭捕头许是想早日破案吧。”
秦缨牙关紧咬,好半晌才寒声道:“听你说这些,我便更能肯定当年的案子的确是错判了,虽然不知道金文延是为何认了此罪,但他必定不是真凶。”
微微一顿,她又问:“你可记得当年除了郭捕头和赵镰,还有哪些参与探查此案的衙差仍在衙门?”
江征道:“记得,除了赵镰,如今还在衙门的,应该还有三人……赵庆是一个,还有孟怀礼和朱强,他们在衙门都十多年了。”……
江征道:“记得,除了赵镰,如今还在衙门的,应该还有三人……赵庆是一个,还有孟怀礼和朱强,他们在衙门都十多年了。”
秦缨利落起身,“江仵作,多谢你,你放心,当年查案缉凶并不在你职权范围之内,便是要追查,也不会追查你的过错,你验状写的完整,亦将此事记在心底多年,也算帮了忙,这案子定是要重探查的。”
江征也站起身来,“还来得及吗?案子已经过去十年了,几位姑娘都化为黄土一抔了。”
秦缨面色沉郁,却坚定道:“再难也得查,虽然过了十年,但我相信有你的验状和当年的卷宗,一定能找到凶手遗漏的蛛丝马迹。”
江征眼瞳微颤,很是动容,秦缨也不多耽误,与江征辞别之后,立刻返回京畿衙门,走在半途,谢坚和岳灵修都紧跟在她马车旁,谢坚先忍不住道:“县主,过了十年了,便是有何蛛丝马迹也消失无踪了,当真能查吗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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