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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程中的人大都疲累,早早便歇下了。两层楼的客房没有几间亮着灯光。客栈院内安静而漆黑,似在酝酿着什么。墨大一行人的到来,在平静的水面上掀起一点小小水波,待入了客房,这些水波便影踪皆无。
在伙计的引领下,墨大进了蓁蓁的客房,他将房门轻轻关好,上前与蓁蓁见了礼,方将现下形势低低讲给她听:“墨大带着徒儿押着两辆货车行走,故此慢了些。但据墨大观察,现今路上眼线遍布,即便带着货物以行商遮掩,也难保不出意外。反而公子和毒剑大兄的二人行,遭到的怀疑少些。”
对于神出鬼没消息灵通的墨大之语,蓁蓁自是完全相信。眉头一蹙,她脑中浮起几个人影,不由问道:“报信人和六剑客呢?墨大可曾见着了?”
烛火摇曳中,墨大黑色的身影映在墙上,如一座挺拔的小山。他眸中浮上一丝笑意,低语道:“见过。报信者已快马加鞭赶赴洛邑复命,六剑客为免引人怀疑,远远跟随墨大押着的货车,暗中随行。”
望着窗外暗沉的夜色,蓁蓁无声而笑:“此次去洛邑,可将计就计,但需郑忽身边常出现之人的助力。”
一丝茫然和惊愕浮上墨大的黑眸,他上前一步,弯身低语道:“计?”
“毒剑已去准备。你轻功好,且善于隐身,此事非你莫成。为了你主人,你辛苦些,带上东西独自先行,最后大家在周郑交接地汇合。”
听到此处,墨大惊奇地瞪大了眼眸,期待地望着蓁蓁,见蓁蓁并无继续讲下去的打算,不由有些失望。
突然,窗外传来一声粗浑的低唤:“主人。”
是毒剑的声音,蓁蓁忙上前开了门。
手拎黑包袱的毒剑,一袭黑色的夜行衣,整个人的装扮极易与夜色融为一体。他进门便单膝跪地,双手高高奉上包袱,恭敬道:“主人,您要的东西全了。”
蓁蓁道:“好,你且在门外守着。”
她在黄梨木桌上打开包袱,只见里面有六个棋罐,鲜艳的朱红颜色,且一个套着一个。
随后,她从最小的棋罐里摸出一把朱红色棋子,噼里啪啦放到桌上。
墨大定睛细瞧,讶然不已,原来,这些圆圆的红木棋子,上面光滑异常,竟全未刻字。
蓁蓁并不解释,将棋子摆成一排,拿起桌上毛笔,蘸一蘸方才研好待用的墨汁,一笔一划,极具耐心地在棋子上添字。
“若得矿脉图,可同取矿脉。”十个字,一句话,意思简洁明了,但却令墨大如坠五里云雾。
又是一排棋子写完,蓁蓁直起腰,悄声道:“将棋罐送入洛邑驿馆中先到的六个国君,每人一个,且不能让他们现,别人也得到过这个。
送出棋子的当晚子时,让你们公子立即出城。我想,这些棋子送出后,除了王孙林的人,将不会有诸侯的势力掺杂其间。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矿脉图这张大饼,比一般的财物,更有吸引力。”
她不知从何处找来一把折扇,轻轻扇着棋子,待棋子墨迹干了,翻转过来,又写下六个字:“大恩不言谢,郑。”
质疑显现在墨大俊朗的脸上,但他没有出声询问。
“笃笃笃”有人敲门。
毒剑粗浑的熟悉声音在外边禀道:“主人,饭菜到了。”
含笑的目光瞥过墨大,蓁蓁示意他去接着,低声道:“端进来吧,给你准备的。”
下有个小几,墨大端了食盒坐到前面,自去吃饭。待他吃饱了,蓁蓁的棋罐也基本准备停当。
橘黄的烛火不断上下跳跃着,偶尔出“噼啪”一声,爆出一星烛花,似是要参与什么大事,激动异常。墙上映出蓁蓁纤细小巧的身形,那垂认真写字的样子,像先生监督下好学上进的学生。
“墨大,你先去见你家公子,告诉他这一切。若他不同意此计,你子时前在郊外放一个烟花,我们便继续前往洛邑;若他同意,你放两个烟花,我们便停在周郑边界的郑国客栈。如此,万事俱备。而这个东风么,”蓁蓁微笑,故意顿了一顿,俏皮眨眼道,“是毒剑,他去助你一臂之力。此行无论一个烟花还是两个烟花,非他不能成事。”
墨大未曾想到,蓁蓁居然虑事如此周全,钦佩地望着她,起身深施一礼:“是,墨大遵命。”
眸光一瞥那红艳艳的棋罐,蓁蓁又道:“另外,你需今夜子时带它暗中先行;毒剑明儿离开。”
讲完此话,她以手掩口,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墨大识趣,忙带着装满棋罐的包袱告退,顷刻隐入一片黑暗之中。
窗外夜色如水,星光璀璨,室内烛光摇曳,橘色的光芒中,蓁蓁并未就寝,而是唤来毒剑,悄声低语了一番。
客栈墙上,两个黑色身影近在咫尺,瞧着好似是父女俩在亲密谈话。女儿附在父亲耳边喁喁低语,父亲则完全赞同女儿,频频点。
最后,父亲抬起头,附耳对女儿说了几句话。墙上的影子隐去了女儿的面色,只看到她呆滞的身形,仿佛吃惊非常。
“为何?我自己便可!按计划,你明天离开,与墨大在洛邑会和。”蓁蓁异常震惊,面色带了一丝不预。
一方巾帕从毒剑袖中抽出,摆在了蓁蓁面前,白色帕子黑色字体,娟秀且醒目:“明早巳时整,奴隶市场,选个女奴侍候公子。”
字体是那样熟悉,熟悉到蓁蓁想立刻揪出写字者,问他目的何在?
“同一个人。”
肯定的语气,是蓁蓁下了结论。她从袖中取出一方带字的巾帕,递给毒剑,毒剑展开瞄了一眼,又拿起方才的帕子对比,字迹完全是出自一人之手。他惊愕张开了嘴,豹眼瞪得老大,半晌方问道:“主人,那,明天去不去奴隶市场?”
“自是要去!”不容置疑地语气,既有揭开这个神秘人外衣的决心,又有周全虑事后的小心翼翼,“但是,不可随意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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