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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然入夜,政务署却灯火通明。
洛娜·卡斯听见无数的声音,争吵、谩骂、和事老、推卸责任……各种各样。她腹诽,每个人的声音都那么大,让她根本听不清他们到底在讲什么。
不过洛娜仍旧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只当自己是个装饰。她的同事们也是这么做的,反正他们都无法干预这场会议的结果,只等着别人吵出个名堂来,然后去做事。
又过了大概一个小时——时历在上,这群人根本没有一点时间观念——他们终于吵完了。
“第一,追查袭击者的去向与身份;第二,护送王女阁下返回克里斯琴。”
“……没了?”
“你还指望有什么别的?”
洛娜就摇了摇头。她想,根本没有触及本质上的矛盾。似乎所有人都不想闹大——最终还是粉饰太平吗?
这个时候,有人敲了敲门。
政务署的人们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什么大半夜会有人来敲门。因为王女阁下遇袭的事情?还是别的什么……市民们的鸡毛蒜皮?
洛娜去开了门。
她瞧见一个黑头发、绿眼睛的青年,作沉思状倚在墙壁上。当她开门的时候,那个青年像是吓了一跳,睁大眼睛瞧着她,然后又笑了起来:“晚上好,女士。这里是政务署吗?”
“……是的。”洛娜迟疑地回答。
“哦,我们应该见过一面,我记得您的脸,不过您好像不记得我了……算了,这也很正常,该死的外域。总之,我费了老半天功夫才赶到这儿,要是没人开门,那我真的要伤心了。”
作为政务署的员工,洛娜理所当然地无视了自己没听懂的那些部分——安全起见——她问:“那么,您有什么事?”
“我刚刚听见风声,说王女阁下遇袭?”
“……如果您对这件事情感兴趣,那或许您可以关注明天的报纸。”
“所以这是真的?”
洛娜回头看了一眼政务署的同事们。她的上司正埋头于无数的档案之中,此时于百忙之中抽空朝着她点了点头。
洛娜就说:“是的。”
“哦……哦。”绿眼睛的青年张着嘴卡了半天,然后说,“我觉得我真的疯了。我竟然听风声说袭击者是个叫艾斯……或者艾斯利……埃里奇之类的名字。”
洛娜几乎下意识疑惑起来。
这个青年已经两次提及“风声”。第一次,她以为那是“风言风语”,或许这个青年只是无意中从哪儿听来了一些传闻。但第二次,却好似消息真的从“风中”而来?
在产生这个疑惑的一瞬间,洛娜就立刻警惕起来。她垂下眼睛,默念政务署的纲要,用三秒钟的时间将那个念头完全从自己的大脑中剔除。
此时洛娜的上司大步走来。他问:“埃思里奇?”
“对了!就是这个名字!”青年大喊了一声,用力点头,“该死,我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所以真的是他吗?”
那阵风让这个名字钻进了他的大脑,竟阴魂不散。
政务署的署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我们并不知道。但利文斯通的确有这样一个埃思里奇,就在我们的关注清单上。他信奉荒野,是出名的猎人。不久之前,正是一位猎人袭击了王女阁下。”
……杜尔米·奈特站在那儿,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他听见外域的风声带来了那些窃窃私语。其中提及王女阁下遇袭,以及,埃思里奇这个名字。
事实上,这个名字仍旧是朦朦胧胧的,像是梦中破碎的字句。直到这个人——他不认识,恐怕是政务署的工作人员——说出了完整的读法,那半遮半掩的面纱才骤然被揭开。
就是他,就是这个人。
呓语中提及的零碎的字句发音,组合起来,就是这个人。
真像是一场梦。杜尔米想。可这偏偏不是一场梦。
他回身望向夜幕中蛰伏的利文斯通,又看向政务署。他是因为听见了那些呓语,所以才来到这里,试图证实自己听见的说法。
无论白日政务署的人们是什么模样,在夜晚,他们都变成了漂浮的头颅——确切地说,那位女士甚至只有一张面孔,连后脑勺都没有,底下则空空如也,比幽魂还幽魂。
但比起卖相,他们的态度好歹不错。
杜尔米就说:“好吧,埃思里奇。那你们就去找这个人吧,虽然我也不知道这个答案到底对不对。”
他不知道奈廷格尔和利文斯通有什么区别。在奈廷格尔,他可没遇到过这些……呓语。但是在利文斯通,这些奇怪的声音甚至给了他一些莫名其妙的信息。
一开始他以为,这些呓语来自于那些建筑的废墟。在外域,那些古老的建筑或是倾塌、或是颓靡,仿佛走到了自己生命的尽头。于是死亡将它们生前的记忆循环播放,一切遭遇与见证都随机地出现在外域之中。
但不是。
是外域本身拥有这些呓语。
是利文斯通带来了这些呓语。
奥尔德斯治世的三百年,便是利文斯通活着的三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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