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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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麽一定要挑战那麽强大的敌人？我相信，凭你的能力，绝对能够避开文森特的追击。”

“难道你被剥夺了光明和尊严，不得不远离至亲至爱，甚至受到男人绝对不能接受的羞辱，也不想报复？”

“你不担心狩猎的过程中不慎失手，被文森特抓住吗？”

“我不想永远逃避敌人和危险，更不喜欢坐以待毙！”

“杀了他，你就能得到永远的宁静和喜悦吗？”

神情渐渐有些失控的欧季听见亚德里安比以往都要温柔的询问，胸中的激愤好像被什麽猛烈扼住，憋在体内无法发泄，难受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呆了几秒锺，稍稍回过神的欧季走进公寓，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客厅，无意识地走进拂过凉爽夜的卧室，坐在一张靠窗的简易沙发床上面。

“我不知道文森特除了将你变成吸血鬼之外，还对你做地什麽过分的事。但困扰你的如果不是他，而是你的心，那我就非常担心了。”亚德里安慢慢来到欧季身边，看著凝神望向窗外，似在欣赏月色的猎人，柔声说道：“不管以什麽方式，活著就是最大的幸福。我不反对你向文森特报复，但希望你能开心。”

“开心？”欧季微微苦笑，他变成吸血鬼之後，不记得体会过这种情感。但前些日子与亚德里安相处，这位医生有时让他感到烦恼，却让他真正笑过。

“你有没有考虑过，击败文森特之後的事？”

欧季沈默了，他的仇敌异常强大。这麽多年来，他只能迫使自己集中精力，以一次次猎杀目标为生存动力，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心力想将来的事。

每一天都身处黑暗，忍受文森特曾经给他的羞辱，孤独可耻的活著，欧季没有想过杀死敌人之後，他还能做什麽。

“或许到了那个时候，我这样的怪物既然了结心愿，就应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吧？”

“噗！”站在欧季身旁的亚德里安突然俯身，伸出双臂，满满抱住了猎人。

“欧季，不要否定自己的存在，不要依靠仇恨活著！它会让你的世界变得空虚，慢慢失去意义。你最大的敌人不是文森特，而是自暴自弃的想法。我不希望那个吸血鬼贵族，成为支撑你继续呼吸的动力。”

被一具温暖有力的臂膀紧紧拥著，听著对方包含忧虑的柔声劝慰，欧季恍然发觉，他很久没有和人亲密接触了。

尽管不适应被医生安慰，但变成吸血鬼之後，残留在血液中的人性，还是驱使猎人本能的想要靠近这团热度，不愿再尝到孤寂的滋味。

心中涌上一股温暖，欧季在短暂的失神之後有些自责：以他这样的年龄，却接受晚辈的开解，真的非常丢脸。

“相信我，不管遇到什麽，让自己快乐起来的方法有很多。关键看你有没有那份决心和坚强接受改变，坚强的生存下去。”

“够了！收起你这套说教。”欧季心潮起伏，却用胳膊冷淡地推开亚德里安，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欧季……”

“亚德，你想过没？你可以堂堂正正的生活在阳光下面，拥有亲情，甚至是那些乱七八糟的爱情；你也可以融入人群，开开心心的活著。你不是我，怎能明白我的感受？”欧季果断地说完，回头看向亚德里安。

医生在他预料之中的没有表现出不快，仅是默默凝视著他，安静得奇怪。

“你说得不错。我不是你，无法体会你的感觉。不过，你曾经拥有那样的生活和感情，我不希望你连美好的记忆也遗忘了。”亚德里安轻声说著，似乎很满意经历患难之後，猎人开始信任并认可了他，所以叫出他的昵称。

随意伸了伸腰，医生仰面倒在沙发床上，然後舒展肢体，偏头望向投射到窗台的银色月光。他目光宁静，让一直观察他的欧季莫名体会出淡淡的哀伤。

“难道，你没有这样的记忆吗？”身不由己地询问，欧季感到诧异，因为他原本不想和医生再谈下去。

“遇到两位父亲之前，我的确没有那样的记忆。”亚德里安依旧笑著回答。

猎人这次看见医生灿烂的笑容与宁静的面容，听著他柔软悦耳的语声，却觉得胸口堵得有些难受。

“你知道，我的妈妈是人类，她漂亮得出奇，被我那位从未谋面的吸血鬼生父看中，最後也是依靠这份美貌软化了他的心，奇迹般活下来，生育了我。”亚德里安淡淡说下去。

“或许是我出生不久，不懂得自我约束和克制吸血的欲望，应该给妈妈造成了很多麻烦，让她深深感到恐惧。因此，我没有被她抱过和吻过的记忆。”

这是欧季没有想到的事，他怔了怔，慢慢坐回原地。低头，猎人见月光洒在亚德里安身上，为医生俊美飞扬的面容镀上一层淡淡的柔光，让躺在身旁的男子看起来更加温和与伤感。

“我不怪她。因为没有一个正常的人类，会乐意接受自己的孩子是怪物。不管妈妈如何憎恶或害怕我，她还是没有在我的父亲离开後狠心将我杀死，反而偷偷把我藏在山中，独自抚养。”

“你的母亲，挺不容易的。”欧季不擅安慰，沈默片刻之後挤出一句话。他可以想象亚德里安母亲的矛盾与挣扎，还有经历的艰辛与恐慌，所以不好指责她没有完美地履行母亲的职责。

“妈妈常常告诫我，千万不要在别人面前吸血，让他们发现我的不同之处。我明白，她最想保护的人其实是她自己，不愿让附近的居民发现她生下一个怪物，偷偷饲养，每隔几天还为那个怪物寻找动物的鲜血。不过我告诉自己，妈妈这样说，也是希望我学会如何自保，不给她找麻烦。”

欧季没有说话，他现在不知道应该怎样回应亚德里安，因为他的童年非常幸福快乐，有严肃慈爱的亲生父母，有疼他如同己出，说话风趣幽默的养父母，还有脾性温和的大哥与泼辣爽朗的义妹陪伴。他被亲情与友情包围，每天不停地学习，和同龄人开心的玩耍，过得非常充实，实在想像不出亚德里安经历的一切。

“我从来没有见过妈妈在我面前开心的笑过，随著我越来越大，吸食的血量越来越多，她的目光就越来越不敢停留在我这里。有的时候，我甚至希望再看看她掩藏在温柔目光下的憎恨与厌恶。只可惜，最後她面对我的时候，连那些情感也没有了。我发现她对我，似乎只剩下厌倦和恐惧了。”

亚德里安难得失神地诉说，好像是无意识地侧翻身体，将头颅枕在欧季的大腿上面，继续柔声向听得入神的猎人倾诉。

“有一天，我发现妈妈脸上有了笑容，和我说的话渐渐变多了。她眼里的疲惫和厌倦被抑制不住的喜悦与憧憬代替，好像一个濒临死亡的人突然找到了生存的机会。那个时候，我不明白这种改变意味著什麽，现在才知道，她恋爱了。”

“你母亲的男友，知道你的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