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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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dquo;毕业后，我进入国企，看样子你们已经调查清楚了。我妈——李小卉开了一个户头，叫我把工资存进去，说是要帮我存着。我那年22岁，没想太多，每月只给自己留下生活费，剩下的都给她打去了。”

  &1dquo;随着年龄渐长，我在北京的花销也多了起来。第二年我给她说，想少打一些。她生气了，说养女无用。”

  江映莎惨然地笑了笑，又道：&1dquo;她在电话里哭，我没有办法，只好一切照旧。后来，我的同事们几乎都买了房，没买的也将买房提上日程。唯独我&he11ip;&he11ip;我买不起房，甚至连稍好的套房都租不起。”

  &1dquo;同事们都说，付是家里出的。大概就是从那时起吧，我心里开始怨我妈。我曾经暗示过想在北京买个小居室，她却跟我说，厂里的老同事都换了商品房，她和我爸也想住房。”

  &1dquo;我们家的老房在金道区，我小时候就住在那儿，筒子楼，跟其他几个区的商品房没得比。我也想过等以后有钱了，给他们换一套两室一厅的房。但是我妈却说，她和我爸想住花园小洋房，这样以后请客吃饭才有面子。”

  江映莎双手捂脸，泪水从指间流出，&1dquo;他们根本没有考虑过我在北京要怎么生活，只想着自己的面子。我成绩好，能赚钱，能撑起他们的面子。有段时间，我很想找我妈要回存在她那儿的钱，但是我开不了口。”

  &1dquo;在北京的第三年，所有同期入职的同事都买房了，而我&he11ip;&he11ip;混得一天不如一天。春节回家时，我爸我妈跑来火车站接我，我看到了一辆崭的福特。我爸拍着车门说，&1squo;咱家也有车了’。”

  &1dquo;那钱，是我存在我妈户头里的钱。”

  乐然不自觉地捂了捂心口，总觉得那儿沉得厉害。

  江映莎重重地叹气，手往头上一抓，就扯下几丝头。

  她本有一头及腰的黑长，如今却像中年男人一般几近秃顶。

  &1dquo;回北京后，我想了很久，既不能不顾父母，又觉得没法再在北京撑下去。那会儿特别低落，觉得不如任命吧，北漂什么呢，一辈子也买不起房。于是辞职回家，想随便找个工作，随便谈个朋友，早些将自己交待出去。”

  &1dquo;可是回家后，我妈见瞒不住了，才告诉我，她和我爸拿我的存款去炒股，运气不好，全部亏掉了。”

  江映莎痴痴地望着沈寻，哑然道：&1dquo;你说我们这种穷人家，干嘛学别人炒股呢?生来就运气不好，难道后天的赌运还会好?”

  沈寻不语，只回以一个极深的注视。

  江映莎又出一声凄厉的笑，&1dquo;我本来以为努力能够改变命运，但是努力了那么多年，一朝返乡，才知道这些年吃苦受累攒下的钱，全被我父母败尽。”

  她仰起头，无助地看着天花板，身体再次激烈抽搐。乐然担忧地望了沈寻一眼，沈寻抬手示意&1dquo;别管”。

  无声的哭泣之后，江映莎冷静下来，毫无形象地揩掉满脸泪水，继续道：&1dquo;我不敢休息，只有用工作麻痹自己，回来不到半个月，就去了一家广告代理公司，月薪平均能拿到8ooo多，这工资挺高了，但是你们知道吗，我妈仍然以帮我存钱的名义，每月拿走6ooo。”

  &1dquo;我已经有些麻木了，不想回家，回家就会听她和我爸说买房的事。他们想买崇山区的房子，因为厂里的老职工没人买得起，他们觉得如果自己买了，就会特有面子。”

  &1dquo;两年多以前，我外婆外公的老宅面临拆迁。拆迁办提出两个方案，赔偿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再补1o万安置费，或者直接补5o万安置费。我妈毫不犹豫选了后者，因为只有拿到那5o万块钱，他们才能买崇山区的花园洋房。”

  &1dquo;我的外婆外公，至今住在简陋的出租屋里。我外公患了老年痴呆，太&he11ip;&he11ip;太可怜了。”

  乐然握着的手轻轻颤抖，险些骂出一句&1dquo;这算什么子女”。

  江映莎喘了口气，又道：&1dquo;我爷爷是老一辈知识分子，家里亲戚的孩子都比较有出息，有钱人挺多。我爸为了买楼岳的房子，就成天带着我爷爷，找亲戚们借钱。我爷爷已经8o多岁了，我看着不忍心，说了他两句，他跟我说——这房子是给你买的，户主也是你，搞不明白你抵触个什么劲儿!”

  &1dquo;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是老好人，也希望子女过上好日子。后来付的钱齐了，我爸我妈逢人便说，我们要搬去楼岳了。”

  &1dquo;也是从那时候起，我开始严重脱，去医院检查，才知道自己病了。不是什么要命的病，属于积劳成疾吧。看着自己一天一天变丑，我&he11ip;&he11ip;你们体会不到那种感觉。以前我觉得没钱不是问题，只要努力，没什么实现不了。那时我是彻头彻尾地低落了——我连健康和尚且拿得出手的容貌都没有了，我这漫长的一生，究竟有什么意义?”

  带着哭腔的颤音在留置室里回荡，乐然手中的停了下来。他抬头看向沈寻，听沈寻沉声问：&1dquo;所以你选择离职，自暴自弃，过上宅家的生活?”

  江映莎自嘲地笑，&1dquo;知道这辈子就这么样了，你还会不惜一切地奋斗?”

  沈寻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