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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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第1页）

他心里住着杜慈竹，视他为人生理想，便不会再有其他心愿，将来能同杜慈竹走到一起最好，走不到一起也罢，就那么安安静静地默默守护着杜慈竹一辈子也挺好，至少他有了活下去的意义，因为曾经有这么一个人很喜欢他，虽然看起来只是把他当成自己的弟弟，但和他相处的时光是他出生以来最快乐的日子，他不想忘记，也不愿忘记，他要将这份金子般珍贵的回忆牢牢封藏在心底，那是支撑他活着的药，是他在世间唯一的留恋。

杜慈竹将何思送回了家，何春芳一脸焦急，见何思回来了立刻迎上前：“小思，你可总算回来了，妈妈都要担心死你了。”

杜慈竹在身后有点纳闷：真担心为什么不出去找呢？

他微侧过头看了一眼何思，却见何思面色平淡，似乎对这一切早就习以为常。

“对不起，妈妈，让您担心了。”何思说。

“回来就好，也怪我，我当时不该说话那么重的。”王信安也迎了过来，他的目光瞟过杜慈竹，目光虽温柔，却令杜慈竹感到一阵寒意。

看到这副场景，杜慈竹的心隐隐刺痛，何思的家庭情况似乎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可是他作为外人也不好多言语，只能默默看着。

这样偌大的一个家却总有种死气沉沉的感觉，明明是最亲近的人，却比旁人还要客气，杜慈竹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何思似乎只有在和他相处的时候才会真正表现出属于他这个年龄段的少年应有的模样，否则在家里，他成熟稳重的样子宛如下级对着领导般毕恭毕敬。

“王叔叔，我也要向您道歉，是我不对。”何思看着王信安，眼里却一丝光都没有，“我认真想了您对我说过的话，的确是我无理取闹才害得你和妈妈担心。”

何思态度的突然转变令何春芳震惊得瞪大了眼睛，王信安也很意外。

“小思，谢谢你能体谅妈妈，只要你好好的，妈妈保证不会再做出让你伤心的事了。”

“好啊。”何思苦笑着，他的笑容是那样苍白无力，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终究还是要伤了母亲的心，只是万一真到了那一步，他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坚守本心，是依旧懦弱屈服，还是顽强反抗？他不知道，这是一个无解的局，没有赢家，只有输家。

“这位是……”何春芳看着站在何思身边的杜慈竹，她见杜慈竹的气质便知道这是一个不错的男孩子，看样子应该和何思关系要好，只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居然完全不知道何思什么时候交到了比他大这么多岁的朋友。

“是我很好的朋友。”何思简洁介绍道。

“叔叔阿姨好，我叫杜慈竹，是湘津医科大的学生。”

“哦，之前和小思一起出去玩的人就是你吧？”何春芳说。

杜慈竹点点头。

何春芳上下看了看杜慈竹，微笑着：“多好的孩子呀，多谢你送小思回来，给你添麻烦了。”

“没关系，举手之劳罢了。”杜慈竹想着人既然已经送到了，他也就没有继续待在这的理由了，何思的家庭气氛有些古怪，他不好掺和，还是尽早离开比较好。

“不如留下来吃顿饭吧，我们家小思总跟我们提起有个大哥哥很照顾他，总给他讲题，我们早就希望你能来家里坐坐了。”王信安挽留道。

杜慈竹温柔的眼神对上王信安隐隐带着刀子的眼神，只可惜银丝边眼镜削弱了王信安的锐气，看起来安全无害，他看起来俊朗不凡，但在英俊的外表下却脱离不了独属于中年男人的老奸巨猾，这也让初入社会懵懂无知的杜慈竹和他产生了鲜明的对比。

杜慈竹是谦谦君子般的温和，而王信安则是笑里藏刀，老谋深算。

就算外表看起来再年轻，他的气质也完全不同于年轻人了，这是无论如何都装不出来的。

“不了，我明天还要上班，就先回去了。”杜慈竹礼貌地笑笑，打算告辞，“改天有时间我一定来玩。”

临走前，杜慈竹还冲着何思调皮地眨了下眼睛，就好像这是独属于他们二人的秘密暗号般，何思也笑着冲他挥了挥手作为道别。

这一夜何思睡得还算安稳，或许已经烂成这样了，什么都不在乎反而能放松身心。

麻木了，也就没有感觉了。

喜怒哀乐于他而言都是活人才有的东西，而他机械地活着，除了心底有那么一处是温软的，其余的他什么都不想再理了。

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耳畔似乎又传来了杜慈竹温柔的歌声，何思的大脑越来越沉，终于陷入了梦乡。

除夕将至，处处都是一片张灯结彩，洋溢着节日的氛围。

何思的家也不例外——虽说只是表面上的。

他说话收敛了不少，不再阴阳怪气，冷眼相对，却也同时封闭了自己的内心，他的日常基本上就是何春芳和王信安问他什么他答什么，机器似的，不顶嘴，却也不会多说一句。

何春芳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却也深知他们母子二人再也回不到从前了，这已经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了。

团圆饭吃得不咸不淡，何思出于礼貌对何春芳和王信安说了新年快乐，王信安出手阔绰，给他包了一个大红包，何思默默地接了，回到房间后却将红包丢在了书柜的角落里，不再多看一眼。

夜空有些灰白，因下雪而被万家灯火映衬得宛如白昼，烟火声不断，人间绚烂，可何思却被困在这小小的屋子里，仿佛再热闹喧嚣的场面都与他无关，他不过是一个旁观者，冷眼俯视着世间的一切，若干年后化作一堆灰烬，便与这美好人间再无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