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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了个手势,身后的骑兵纷纷冲过去砍杀,一时间血雾漫天。
喇布由斯这一番话搅出了火,他才不管什么人数多少,左右他都是打头阵的,直接提着刀就上了,冰冷的铜铁在空中撞出火花,他削掉一个敌军的肩膀,粗声道:“杀!”
战场上瞬间回荡起兵器交接声,在没人注意到的地方,耶达鲁在托吉腿上绑好字条,快速将它放飞出去。
***
寒风袭来,冻彻肺腑。
易鸣鸢捧着那株新鲜采摘下来的锦葵,只觉浑身血液都凝滞不动了。
她不敢去想程枭遭遇了什么事情,也不敢去想为什么解药来了他的回信却没送来,她只知道现在自己心里是说不出的痛。
第44章
临近辰时,太阳洒着熙微的晨光。
喇布由斯听到易鸣鸢的话后按住马车,冲她狂傲地哼了一声,“疼妹妹是老子自己的事情,不用你来多嘴。”
妹妹喜欢的东西他都要帮她得到,妹妹喜欢的位置他也会为她争取,如果他没有做到,那么根本不配当一个哥哥!
易鸣鸢敛眸,跟这种脑子里一根筋的人说话无异于对牛弹琴,她不再继续深入这个话题,对他伸出一只手道:“林中多豺狼,劳驾,给我一把小刀好吗?”
喇布由斯懒得问她用来做什么,中原女人全都手无缚鸡之力,就算拿到狼头刀都砍不断哪怕一根麻绳,他从往周围转了半圈,回来的时候手里夹着一片薄刃,是锻造兵器的时候断在地上的,这东西附近随处可见。
“拿着快点走。”他催促着,迫切想把她打发走。
易鸣鸢接过薄刃藏在袖管中,持缰扬鞭踏上了第二次去往庸山关的路,她回头眺望了一部落中心的位置,喃喃道:“珍重。”
***
服休单于和扎那颜诸事缠身,忙得脚不沾地,他们商量一番,询问程枭二人愿不愿意把亚图然收养,带到转日阙抚养长大,教之以诗书,授之以文墨,从此不沾刀剑,只求一个与世无争。
面对着墙角的小孩微微偏头,哭肿的眼睛中布满血丝,神情分辨不出是倔强还是哀怨,他飞快扫视一眼易鸣鸢手中的点心,随后立刻回过头把自己缩回去。
“不想吃糖糕,那姐姐带你去摸小羊好不好?”
易鸣鸢悄悄往前半步,拉近双方之间的距离,僵持良久,她想要甩甩逐渐开始发麻的手臂,却不料手臂摇晃的动作吓到了他,亚图然如同惊弓之鸟,瞬间惊声尖叫起来。
易鸣鸢耳膜刺痛,赶紧把耳朵捂住,抬手间,一道身影出现在她眼前,程枭双手穿过亚图然的腋下,轻轻松松将他拎起来,放到左手臂弯上后用另一只手掐住他的小胖脸,言简意赅道:“不许叫。”
亚图然自然不服,张口欲往程枭虎口咬去,可惜无论他怎么扭动,一切挣扎都能被程枭轻松化解。
易鸣鸢趁着亚图然嘴巴半张着,直接把糖糕往他嘴里一塞,这孩子好多天没正经吃顿饭了,现在肚子里定然空着,得多吃一点。
“你怎么这么早就进来了?”
“怕你搞不定,”程枭回道,同时他捏着亚图然下巴一上一下帮助他咀嚼,“快吃。”
按照二人说好的,易鸣鸢先用糕点引亚图然进食,接着再将他带出去和程枭一起摸小羊,然而尖叫声的杀伤力太强大了,程枭不得不提前进屋解救她。
看着怀里的小东西吃完了一盒糕点,程枭抱着他大步往屋外走去,易鸣鸢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眼睁睁看着他把亚图然交给了别人。
“大王,达塞儿阏氏。”喇布由斯恭敬地行了一个抚胸礼。
这场战争对他的影响极大,坠地前他几乎认为自己再也没有醒过来的机会了,没想到他命不该绝,虽然身上伤痕密布,以后再也不能骑马打仗,但总算捡回了一条命。
“你是谁?放开我……你们放开我……”亚图然骤然落到另一个陌生的怀抱,哭腔再一次明显起来,他大声嚎叫着,把眼泪鼻涕,还有嘴边的糖屑全都蹭到喇布由斯身上。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阿爸!”喇布由斯让他抬起头直视自己的眼睛,坚定地说道,“我会带着你生活在这里,直到永远。”
亚图然愣神,旋即摆腿踢他,“你不是,我不要你做我的阿爸!”
喇布由斯被踹到了还未愈合的腿伤,疼得深吸一口气,却没有生气反而朗声赞扬道,“你这崽子手劲儿还挺大,不愧是我匈奴男儿!”
新组成的父子交流声消失在耳后,易鸣鸢被程枭牵走,不解地看向他道:“我以为扎那颜更属意我们收养亚图然。”
“是这样没错,但喇布由斯已经改变了,他能帮助亚图然改变。”程枭点头,手上轻揉她略显僵硬的手臂,数日前派出去的人带回来三株新鲜锦葵,厄蒙脱服用后已然无虞,但易鸣鸢身上的毒性依旧在短暂的停歇后继续蔓延。
诗书可以通过雄鹰送出,可心境转变的要领,还是依靠口传身授更为稳妥。
喇布由斯死里逃生后拖着病体跪在服休单于身前反省了以往的过错,他祈求终生画地为牢,将自己困于雪山,在这里面对数万死去的英灵忏悔,亚图然在他眼皮子底下看着,服休单于尽可放心。
他说这话的时候兴许带着对这孩子的心疼,毕竟离开熟悉的环境去到百里之外难免惊慌失措,心理重压之下也不知会成什么样子,倒不如留在这里与他相依为命,只当修生养性了。
程枭从衣襟中掏出一张纸,“还有,这是他让我交还给你的。”
易鸣鸢接过一看,是当初她塞在第二个锦囊中的字条,字条被鲜血染成了深红,上面的小兔子被寥寥添上几笔,一只彪悍魁梧,一只耳上簪花,一只哭哭啼啼,是喇布由斯和他的妹妹,还有亚图然的形象。
半年前喇布由斯不信她口中所言,为此还产生了激烈的矛盾,不久前雅拉干来信,那只产仔的兔子又下了一窝,她在字条上画三只兔子是因为三者为多,代表庞大的小兔子数量。
她在字条中大致描述了兔子们如今的状况,让喇布由斯进城后拆开,进城就代表着攻城顺利,有机会打开锦囊必为空闲之时,希望他看完后能够解开心结,三只兔子虽是巧合,但也像是冥冥之中自有的缘分。
“亚图然跟着他挺好的,”易鸣鸢收起字条,仰头看向程枭道:“其实……我担心自己养不好孩子,他喜欢吃什么,穿什么,爱做什么事情,万一我与他的想法背道而驰应当如何?他闷着声不说话的时候又应当如何?这些天我全都想了个遍。“程枭,接招!”终于,雪在没有温度的手上堆成一个小小的山丘,易鸣鸢趁着男人望过来之际,扬手把松散的雪球往他身上砸。
程枭不闪不避,站着任她雪球在自己的裘衣上绽开一团又一团的雪花,作为统率三军的右贤王却不能在部下面前展露打雪仗的幼稚,但他可以看着易鸣鸢玩。
“你怎么不扔回来啊,好没意思。”易鸣鸢拍了拍被冻得僵硬的手掌,嗔怪地走回他身边。
程枭稍微一解释,她霎那间明白了过来,拉着人找了个角落蹲下来,用自己的雪狐披风罩出一小块空间,她单手篡了个不太规整的雪球往他手里一塞,笑盈盈地说:“我们就这样打,没人看得见,等回家之后,我跟你两个人在院子里玩,这样就不会有损你的威信了,怎么样?”
易鸣鸢在外头待久了,鼻尖被冻得微红,活像一只灵动的小兔子,程枭接过还没自己半个手掌大的雪球,呼出的热气在眼前凝聚成一团白雾,不用其他甜腻轻渺的誓言,从她嘴中吐出的“回家”两字就足以掀拨起他的所有柔情,在冬日里让一颗心脏怦然跳动。 想着奶娘,她也就忽略掉了程枭口中改回的称呼,低着头专心换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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