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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白说,宫少陵确实是一个难得的合作伙伴,但此次已累得他受伤,顾还卿心里其实很过意不去。
旁的不说,宫少陵可是他父母的独苗苗,若因她之故有个什么闪失,宫震儒夫妇只怕吃了她的心都有。
再则,她委实不愿意把别人牵连在里面,陶贵妃有多么丧心病狂,她深有体会,这女人根本不可能以常理论断,谁知道她下一刻会做出什么。
她琢磨,还是找个时间和宫少陵谈一谈散伙的事。
但就在她下这个决定的时候,一乘普通的青油马车不显山不露水的进了牛家村,然后停在了聂家的院门口。
院门虚掩着。
马车上先下来一位穿着水红裙子,圆盘脸,柳眉杏眼,身姿玲珑的俏丫鬟,她看了看聂家简陋的院门和篱笆墙,一双漂亮的杏眼立刻漾满了不屑与轻蔑,先吩咐车夫:“你去看看有没有人。”
随后回头对马车里的人恭敬地道:“夫人,到了,奴婢扶您下来。”
福婶在院子里择菜,差不多要做中午饭了,听到动静,便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碎步小跑去拉开院门,问了声:“谁呀?”
看到刚下马车之人,倒是怔了怔:“请问,你们找谁?”
浅浅正好拿药草出来晒,一眼看到院门口的宝笙,立刻惊讶地道:“怎么是你?”
宫廖氏三十四五的年纪,因养尊处忧,生活安逸富足,看起来不足三十的样子,相貌温柔秀气,肤色白腻,风姿绰约,穿一件紫缎绣花交领长锦袄,下着淡蓝花裙,外罩一件翠纹织锦羽缎披风,华贵又不失典雅。
很和气的一位妇人,见到顾还卿便和颜悦色的一笑,一开口,嗓音柔细如潺潺的小溪水:“顾姑娘,冒昧前来,还望姑娘莫怪。”
不说她是嘉陵富之妻,单说她是宫少陵他妈,顾还卿也不能怠慢她,忙客气的请她在堂屋坐下。
浅浅去泡茶,顾还卿嘱咐她:“就泡你晒制的美容养颜的花茶吧。”
浅浅正欲去,宝笙却要笑不笑地道:“顾姑娘,不必麻烦了,我们夫人身份矜贵着呢,平日吃的喝的都不敢马虎,外面的东西哪敢随便用啊,真要出了什么纰漏,老爷会揭了我们的皮。”
这是说自己配的东西不干净咯!浅浅立刻反问:“会出什么纰漏?什么叫外面的东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廖夫人忙说不碍事,想打圆场,但宝笙却撇了撇涂着鲜红口脂的红唇,状似没有看到浅浅生气的面容,只对顾还卿道:“顾姑娘,还是言归正传吧,我们夫人时间宝贵,不比寻常人。”
顾还卿给她气笑了,索性连花茶也省了,只对廖夫人说:“贵府调教奴才有方,做奴才的竟然可以爬到主子头上号施令,比主子还威风,也是世间少有。”
她本不欲与人为难,也没有那么鲜明的主仆之分,但宝笙几次对浅浅出言不逊,对自己也傲慢无礼,那就休怪她不讲情面。
一句话把廖夫人说的脸色都变了,不悦地瞪了宝笙一眼,宝笙也吓白了脸,张嘴欲解释,顾还卿却淡淡地道:“到底是你有事找我,还是你们夫人有事找我?没事的话就闭嘴,杵在这里当根柱子我也忍了。”
竟比廖夫人有架子还大?!宝笙白着的脸气的迅红了起来,但廖夫人沉着脸,挥手让她下去,她哪敢像之前那样多嘴。
浅浅凑到她耳边落井下石,顺便报一箭之仇:“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嫌弃我的花茶?原来你只是个做奴婢的,我一直以为你是小姐呢。”说完就得意洋洋的走了……
宝笙气的直跺脚,只觉浅浅和顾还卿一样令人憎恶。
因着自己身份的缘故,顾还卿一直未去拜见过宫震儒夫妇,年节日皆是让聂浅歌和福伯去,即便那次去看宫少陵,也只是直接被引到宫少陵的院子,所以今天算是第一次与廖夫人正式会面,她本想给对方留个好印像,但显然失败了。
不过她大致猜到了廖夫人的来意,无外乎是为宫少陵而来,再无其它了。
没了闲杂人等,双方寒喧了几句,廖夫人便笑着道:“顾姑娘,早闻你大名,只是无缘得以一见。”
廖夫人并非那种盛气凌人的贵妇人,而是那种典型的以夫为天的女子,便是再不待见的人,她也不会说多狠的话,只会斟字酌句的表明自己的意图:“我早想见见姑娘了,但少陵他一直极力阻止,是以拖到如今。”
顾还卿连忙说是自己的不是,本该她去拜访的,只是因为各种不得已的原因,因此未去成,望夫人谅解什么的。
廖夫人便叹了一口气:“同为女子,我能理解你的难处,怎么会怪你呢!想当初少陵冷不丁提出想开酒楼,倒把我跟老爷吓了一跳,再也想不到他会对经商有兴。随后我和老爷喜之不禁,便什么都依他,也听他的不过问此事。只是,我们都未料到,他竟是与聂家合作。”
“后来知道了,酒楼已上了正轨,生意也越来越景气,知道姑娘并未插手个中事,一切皆交予聂家二爷等人在打理,我们也松了一口气,便听之任之。”
“是我考虑不周,当初的决定太草率。”顾还卿检讨自己的错误。
“却也不怪姑娘。”廖夫人却道:“若非出现少陵遇刺的事,我是不会来找姑娘说这些话的。我们老爷常言聂大将军是个令人敬仰的英雄人物,他的后人,我们都有应该多加照拂才是,怎能干那乘人之危的事!谁料……”
她低垂螓,从袖中掏出几张银票,放到八仙过海的方桌上,再慢慢推到顾还卿面前,分外艰涩地道:“顾姑娘,实在是对不起……我们只有少陵一个儿子,当年怀他不易,后来我自个又不争气,一直不曾再生养……害我们老爷子嗣单薄,心里一直觉得对不起他,沉甸甸的。而这次的事,姑娘心里也清楚……对方的来头有多大。”
望着那几张价值不菲的银票,加起来差不多有五六万两,顾还卿默默无语,心里却在想:敢情要拆伙了,还有一意外之财!
“若是寻常人指使,又伤了少陵,我们老爷纵使倾家荡产也要把对方拉下马!但……”廖夫人轻轻拉着顾还卿的手,把几张银票塞到她手上,神色殷切:“银子不多,补补姑娘的损失,我和他爹心里内疚的不行,也难受,在商言商,讲究的是一个信誉。我虽是妇道人家,却也知这个理。”
“如今错在我们,望姑娘别嫌弃,也别责怪少陵不仗义,他并不知情,都是我这个蠢妇人的主意,姑娘要怨就怨我吧。”
廖夫人把什么错都往自己身上揽,弄的顾还卿心里越过意不去——到底是她拖累了宫少陵。
※※※※※※
回去的时候,宝笙因在顾还卿那里受了气,心里憋了满肚子的委屈,见夫人脸上并无怪她之意,眼珠一转,假装非常关心地询问廖夫人,顾还卿答应了没有。
廖夫人依旧嗓音细细:“她答应不答应没区别,我就是照老爷的意思来走个过场,省得人家说我们不厚道。”
“夫人,您对她够仁至义尽了!”
宝笙不满地道:“还要怎样?不过是个死钱串子,区区几个钱就打了,装那么清高也不知给谁看!再说了,明明是她不该撺掇少爷合伙开酒楼,而后又带累少爷受伤,依奴婢的,这种人根本不值得对她那么客气,直接把她赶出嘉陵就得了,留在这里早晚是个祸害!”
廖夫人睇了她一眼:“她可是聂家的人,做的那么绝,你不怕人戳你的脊梁骨吗?我记得她没得罪你吧?”
“……没……”宝笙心虚,话都有些说不连贯了:“奴婢这不是……不是怕有朝一日,少爷会毁在她手里吗,所以说话过激了点。”
廖夫人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这样最好,银子的事,你可别在你们少爷面前泄了口风,我当舍财消灾,以后休要再提。”
“知了夫人。”宝笙挺了挺胸,尽量让声线平稳下来:“夫人您不觉得她是个灾星下凡吗?您看,她嫁到护国将军府,护国将军府就完了,聂灏也完了。她自个开饭馆,第二天钣馆就让人砸了,弄的开不下去,若非我们少爷帮她,我看她什么也干不了。后来又不知得罪了什么人,酿成如今这么大的灾祸,甚至祸及我们少爷。难道这都是巧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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