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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摊主把烤架上的肉串翻了个面,抹了两刷子油,笃定地摇了摇头,“公子爷,您一准儿是认错人了,我这摊子打三四年前就支在这儿了,没挪过地方……吃酱不?”
景翊没答,转头看向冷月。
冷月点头。
摊主一刷子酱从头抹到尾,手艺娴熟程度比工部下辖的老漆工有过之无不及。
景翊淡淡然地看着,慢悠悠地摇了摇头。
“早饭吃得太咸的,我就不吃酱了,那个……一半一半吧。”
冷月眼睁睁地看着摊主手腕子一僵,嘴角抽抖了几下。
“那……我得重烤一半,您不着急走吧?”
景翊很好脾气地笑着摇头,“不急不急……”
眼瞅着摊主默默地把一半刷好的肉串拿到了一边,另拿出一把生的搁到了烤架上,景翊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吐纳,悠悠然地道,“唔……好像和南市的味道不大一样。”
冷月皱眉吸了几口气。
都是生肉刷了油,搁到炭火上烤的味道,有什么不一样的?
摊主一时没忍住,“怎么不一样?”
景翊转头看了看略显空荡的街巷,吟诗一般徐徐地道,“少了那么几分人间的烟火之气。”
摊主低头愣愣地看了一眼烟熏火燎的烤架。
这烟……味儿还小吗?
冷月性子比较急,遇上文绉绉的人,性子就更急了,眼瞅着摊主和景翊就要把意思岔到两下子去了,冷月一时没忍住,“他就是想说你这儿的生意比起南市的摊子来已经冷到姥姥家去了。”
冷月毫不意外地看到摊主的两只手都抖了一抖。
景翊倒像是把家传的察言观色的本事忘在了萧允德家里一样,看着摊主分明有点儿僵的脸,还热络亲切地笑着,“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
摊主在烟雾的另一边翻起眼皮深深地看了景翊一眼。
谪仙?
他谪下来的时候一准儿是脑袋瓜子先着地的。
脑袋瓜子着地的谪仙□□地笑了一下,“守着这么冷的摊子还货真价实地烤了这么多年,也难怪萧老板家的夫人都对你这摊子赞不绝口了。”
冷月听得一愣。
摊主比冷月愣得更厉害。
刚刚还觉得这谪仙是在埋汰他,可这几句连到一块儿听……好像又成了夸他的了。
只是……
“啥萧老板?”
景翊抬手往萧允德家门口的方向指了指,“那家,京郊玲珑瓷窑的老板,萧允德萧老板家,我刚从他家出来,他家夫人有身孕,一张嘴说的就全是吃的喝的……她说你这摊子好,我才来试试的,听她说话的口气,好像跟你还挺熟的。”
摊主若有所思地看着景翊指过去的方向,思得连蒲扇都忘了扇了,“那家夫人……哎,苦啊……那个,串儿,要辣不?”
景翊没答,又看向冷月。
“多放点儿……”
冷月漫不经心地咳了两声。
摊主也漫不经心地在那一半刷了酱的肉串上使劲儿撒了几把辣椒面儿。
冷月清了清嗓,“多放点儿……对嗓子不大好,就别放了吧。”
摊主一时间有点儿想把摊子掀了的冲动。
“那……”摊主的声音有点儿抖,“我再重烤一把,您二位再等会儿,别着急……”
冷月甜甜地应了一声,“不急不急,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
眼看着摊主黢黑着额头默默地把那半把已经烤好的肉串又搁到了一边,又重拿出一把生的烤上,景翊似有若无地笑了一下。
唔……他琢磨的什么,他媳妇已经明白了。
“你说那家夫人苦……”景翊又往萧允德家的方向指了指,“我看她家高墙大院,锦衣玉食,跟你这风吹日晒的营生比,哪有什么好苦的啊?”
摊主很想说他今天确实感觉自己就是那个天底下最苦的人,但不经意地抬头看向景翊指的那个地方,摊主还是禁不住叹了一声,低头往肉串上撒了一撮孜然。
“我家就住在这条街上,这片儿住的人我都熟,常跟住在这片儿的人家往来的人我也都认得过来,我以前没见过您二位,您二位是头一回到这夫人家里来吧?”
景翊点头,笑得一团和气,“我是开包子铺的,她家头一回从我铺子里定包子,我就亲自给她送来了,想拉拢个主顾……我刚才就抱着一笼包子从条街上走过去,你没看见我吗?”
摊主看看青衫长剑的冷月,又瞧瞧白衣玉面的景翊,怎么看这俩人都不像是卖包子的,但刚才他刚刚出来支摊子的时候,似乎还真瞧见了有两个人抱着一笼屉包子急匆匆地走过去,那俩人就是一个青衫,一个白衣……
要不是卖包子的,谁会连包子带笼屉一块儿抱着走在大街上?
“好像是看见了……”摊主叹气摇头,把半生不熟的肉串翻了个面,又悠悠地撒了一撮孜然,“我不知道她是啥老板家的夫人,也不知道她是谁家闺女,反正她是今年刚开春那会儿住过来的,就她一个人,带着一帮子小丫鬟……她害喜那会儿折腾得甭提多厉害了,请了一大把郎中都不好使,她婆家和娘家愣是没来过一个人,还是我娘和邻居的几个婶子给照应过去的,谁都不知道她男人长得是个啥模样,您说她苦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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