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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梓瑕不由得忘却了礼节,只顾凝望着她,无法移开目光。她只觉得自己低入尘埃之中,在俯视着她的王皇后面前自惭形秽。
她听到自己身边的锦奴轻轻地&1dquo;啊”了一声,极低极低,压抑在喉咙间,几乎不可闻。
王皇后的目光从她们身上漫不经心地掠过,径自迎向赵太妃:&1dquo;太妃驾临,臣妾有失远迎。”
&1dquo;哎,我就不爱你们这些虚礼,如今你才是一宫之主,我这个老太婆,逢年过节还不得全靠你给我俸禄绢帛啊。”赵太妃笑着打道,一边携了王皇后的手,向着殿上走去。
黄梓瑕看着赵太妃与王皇后言笑晏晏,跟着她们上了蓬莱殿。在三层汉白玉殿基之上,朱门之内,太妃与皇后在上面坐了,太妃细细看着王若,与她询问交谈着,不时笑得开怀。岐乐郡主站在她们身旁,一张原本可喜的小脸上,满是阴郁,却偏偏不避到殿外去,只站着一动不动,跟木头人似的。
殿内有悲有喜,殿外一群人只当不知,在外面静立着。黄梓瑕等人因为不是近身宫侍,都候在外面。
黄梓瑕站在殿外,看身旁锦奴的脸上,一滴滴汗缓缓地从脸上滑下,连粉妆都几乎被弄花了。她悄悄地问:&1dquo;怎么了?”
&1dquo;我&he11ip;&he11ip;好像很热。”她说着,喉咙竟有点嘶哑。
黄梓瑕看看此时春日艳阳,又觉得水分徐来,似乎也并不十分热,便只拿出了自己的手绢递给她。锦奴接过时,那一双手正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锦奴擦了擦脸上的冷汗,见黄梓瑕的神情奇怪,她又强行笑了笑,说:&1dquo;没什么&he11ip;&he11ip;可能是我老毛病犯了,我&he11ip;&he11ip;有一种时不时就会作的怪病,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
黄梓瑕点点头,抬头仰望着头顶的碧云天上。恍惚间,她听到锦奴喃喃地说:&1dquo;不会&he11ip;&he11ip;不会是她吧&he11ip;&he11ip;”
&1dquo;谁?”她下意识地问。
&1dquo;应该是,长得比较像而已&he11ip;&he11ip;”锦奴自觉失言,踟蹰许久,才颤声问:&1dquo;那位穿着红衣的,必定是&he11ip;&he11ip;王皇后?”
&1dquo;嗯。”黄梓瑕低声应道。
&1dquo;那么&he11ip;&he11ip;跟在她身后那位&he11ip;&he11ip;是夔王妃?”
黄梓瑕又点了点头,认真地看着她,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来。
但锦奴的脸上,只是一种茫然而恍惚地神情,许久,她才低低地嘟囔了一句:&1dquo;不可能&he11ip;&he11ip;如果是这样,怎么可能夔王妃会是她&he11ip;&he11ip;”
黄梓瑕敏锐地感觉到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内情,但锦奴只是一个初初来到京城的教坊琵琶女,又怎么会了解这其中的事情?
她正要开口询问,忽然里面皇后身边的女官延龄出来,问:&1dquo;哪位是锦奴?”
&1dquo;是我&he11ip;&he11ip;”锦奴赶紧抱着琵琶应道。
&1dquo;太妃召你呢。”延龄说着,又看了黄梓瑕一眼,低声问,&1dquo;你怎么还不进去伺候着王妃?”
黄梓瑕赶紧应了,锦奴迟疑了一下,拉了拉黄梓瑕的手。黄梓瑕感觉到她手上全是冰冷的汗,虚软无力。她知道锦奴无力抱着琵琶,便帮她抱起,拉着她的手进了大殿。
待锦奴行礼之后,黄梓瑕将琵琶放在她怀中,又将玉拨递给她,才走向王若。
她看见王若脸色苍白如残损的花朵,目光却一直盯着地上,仿佛不敢正视面前的任何人,包括一个小小的琵琶女锦奴。
黄梓瑕在心里轻叹了一声,面无表情地站在了她的身后。身旁就是岐乐郡主,她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岐乐郡主身上散出来的阴沉气息,让她不由自主地转头看了一眼,却看见岐乐郡主怨毒的眼神正落在王若的身上,仿佛自己的目光可以化为利刃,将王若刀刀凌迟。
见黄梓瑕看自己,岐乐郡主非但不收回目光,反而挑衅般瞪着她,那种理直气壮的恨,简直让黄梓瑕心生佩服,不得不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赵太妃对王皇后笑道:&1dquo;这位是教坊中来的琵琶女,一手琵琶技艺天下无人能及,昭王最爱她的琵琶,说假以时日,必成国手。”
&1dquo;是吗?这么年轻就是国手,难道真有惊人的艺业?”王皇后笑道,目光漫不经心地扫着坐在下侧的锦奴。
锦奴抱紧了琵琶,微微躬身低头,说:&1dquo;锦奴不敢当。锦奴学艺不精,再怎么强,强不过我师父去,她老人家才是真正国手。”
王皇后这才似乎有了兴致,目光在她身上扫了几眼,但也没开口询问。赵太妃则笑问:&1dquo;你师父是哪位圣手啊?”
&1dquo;她老人家是扬州云韶苑的琵琶供奉,名叫梅挽致,不知道在座哪位是否听过她的名字?我是她唯一的弟子。”
梅挽致,对于这个名字,黄梓瑕未曾耳闻,但听到扬州云韶苑这五个字,她心中不觉微微一动,想起陈念娘和冯忆娘,她们也是来自扬州云韶苑——而这个琵琶女锦奴,居然也是来自云韶苑,这事情,却有点凑巧了。
众人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反应,唯有赵太妃似乎十分喜欢她,笑道:&1dquo;那一定是你天赋异禀,所以才蒙你师父青眼了。”
&1dquo;正是,当时我年方五岁,家乡遭了水灾,我父母带着我逃难到扬州郊外,一家人饿得奄奄一息,只好将我插了草标卖掉&he11ip;&he11ip;”锦奴紧抱琵琶,静静说道,&1dquo;当时我师父刚好经过,她在油壁车上偶尔打起车帘往下一张,一眼看见了我的手,便叫停车。她下来拉起我的手,仔仔细细看了一回,还没看我的脸呢,便叫人拿了钱给我爹娘,将我买了过去。我师父对我说,锦奴,你这双手,生来是弹琵琶的,老天生你,就为了这么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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