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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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再 度 垂 帘听 政（第1页）

赵构被尊为睿圣仁孝皇帝，携了张才人、吴夫人从行宫迁往显忠寺居住，后来又把寺改名为睿圣宫。赵构徒然拥有一个退位皇帝的虚号，其实已被废去，而且与外界隔绝，完全失去自由。内侍曾择、蓝珪、张去为等被流放到远恶军州。曾择在半途被苗傅追还杀死了。行宫中除了宫女未动，只留几十名老成内侍和小黄门，其余都安置到外地去了。彻底清除宦官隐患，把徽宗皇帝赵佶以来，宦官位居三公，封王晋爵，统揽朝政大权的遗毒狠狠扫除了一下，使得南宋小朝廷能有一百五十年的稳定局面。这不能不说是这次苗刘兵变的一大功绩。

隆祐太后与潘贤妃带了才只一岁另九个月的皇子赵旉住在行宫内。太后每日战战兢兢抱了皇子到垂拱殿去垂帘听政。苗、刘二人三日两头都要提些蛮横的要求，如将“建炎”年号改为“明受”;主张迁都;或则要求把赵构送到徽州去;或者要求以所部亲信代替禁卫看守睿圣宫等等。幸亏内有张夫人扶助，外有丞相朱胜非煞费苦心的婉转周旋，总算一一应付过去了。只是拣那无关紧要的事体应付了一二桩，敷衍过去。

这时握有重兵，兼任江宁府知府的枢密吕颐浩，和节制苏、常、湖、秀等州兵马的礼部侍郎张浚，得知行在兵变，先后上书朝廷，斥责苗、刘，要求皇帝复位。苗傅等十分惊恐，害怕他们联合了统兵大将起来举兵勤王。便逼迫太后下诏将张浚放逐到湖北黄州;并命吕颐浩交出军马，召到行在来供职;御营前军统制张俊也调往陇西秦州（天水）。这几个请求，已被太后和丞相朱胜非拖延了好几日。太后度日如年，每日里盼望勤王兵来解救，怎肯将吕颐浩、张浚等调离军中?可是苗、刘的胁迫日紧一日，态度越来越凶横了。太后心事重重，每次朝会，如坐针毡。

这天早朝，刘正彦又在殿前大声咆哮:

“张浚等人肆意谩骂臣等，臣等与他们势不两立。若太后不依臣等所请，惟有与苗将军抽身引退，以后军中一切举动，臣等概不过问了。”

太后和朱胜非都明白，这是刘正彦的恐吓。若是坚持不依，他会指挥心腹出来进一步逼宫，也许会釜底抽薪，把皇帝弄到外地去隐藏起来，使勤王兵马扑一个空。太后没法再拒绝了，她朝丞相望了一眼，忧郁地说道:

“吕枢密、张侍郎与前军统制张俊之事，准如将军所请，可即下诏。”

太后说罢，立即携了皇子起身退朝。她的泪水再也止不住，才离了垂拱殿就掩面而泣了。张夫人扶了太后坐入舆中，回进隆祐宫，屏退左右，太后号啕痛哭道:

“张姐，今天奴犯了不可饶恕的过错，可是为了保全皇帝，奴没法再拒绝他们的请求。窜逐了张浚，召回了吕颐浩，勤王无，哀家没有指望了，这日子，没法活下去了。奴受不起这种煎熬，不如死，不如死了去向神宗皇帝请罪。”

张夫人热泪滚滚，劝慰道:

"太后，不要悲伤，您也是不得已，官家会体谅的，何况事体还没有到完全绝望的地步。依臣妾之见，吕、张两位相公和张俊统制，明知苗傅他们是挟天子以令诸侯，是决不会轻易奉诏，束手就缚的。再则，听说韩世忠将军从海道回来，已经驻扎在秀州（嘉兴）。臣妾已和丞相商量了，拟请太后召见韩夫人梁红玉，差她去军前敦促韩将军进兵。”

“对，快快召见韩夫人!”太后转忧为喜，拭去泪水说道:“奴正愁吕枢密、张侍郎等不辨诏书真伪，果真奉诏就糟了。现在有了韩夫人，就有办法了。”万福立刻去韩府宣召。梁红玉今年还只二十八、九岁，瓜子脸，蛾眉凤眼，身材婀娜俏丽，两点黑漆般的秋水明亮妩媚，柔薄娇小的红唇，隐隐含威不露，若遇大事，却又柔中有刚，处事果断。平素酷爱修饰，行军打仗则又不畏锋镝，可算是个奇女子。今天穿了一身葱绿色直领对襟大袖长袍，妃红色褶裙，披着彩云霞帔，碧玉双坠，弯弯画眉，眼梢高吊，微黑的脸颊上染了淡淡的一晕胭脂，梳一个清丽的双鬓髻，斜斜地插一支翠蓝色珠玉娇凤，由侍儿扶掖着，乘了轿子，悄悄地由行宫东门进入隆祐宫，拜见了太后和张夫人。太后既喜且泣，说道:

“夫人受奴一拜，今日大宋命运全在夫人身上了。”

说罢便要下拜。红玉惊惶，慌忙跪下扶住太后道:

“臣妾断断不敢，太后若有吩咐，臣妾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太后命红玉与张夫人坐了，方才说道:

“哀家欲要夫人去秀州韩将军营中走一遭，传一道极密的蜡丸诏书，不知夫人可肯担这个血海干系?”

“臣妾明白了，必是关于起兵勤王的事。”聪明的梁红玉闪着一对明丽的眸子，兴奋地说道:“臣妾料想世忠赤胆忠心，必不与苗贼等干休。太后有何诏旨，但请交与臣妾，愿冒万死送达军前。”

张夫人取出蜡丸一粒，用油纸包裹了，替红玉藏在顶中。太后又道:

“这份诏旨说的两件事:第一件，朝廷今日决定下诏放逐张侍郎，召回吕枢密，又将前军统制张俊调往秦州，这都为叛贼所逼，不得不如此。请韩将军转告吕、张诸公，今后凡有关军务调遣，非有哀家亲笔印章，切勿奉行。第二件事，请夫人转告韩将军，目今官家处境危殆，大宋朝不绝如缕，哀家日夜盼望勤王之师，万望诸公同心协力，早日兵。这一切都拜托夫人了。路上若遇叛军盘问，就说是奉了太后手谕，去军中催促韩将军前来行在见驾，这是哀家的手书，你带在身边。”

红玉站起来道:

“太后旨意，臣妾都记住了，事关紧急，红玉即刻乘马启程。”

“夫人，祝你一路平安!”张夫人握住红玉小而有力的手说道:“另外还要恭喜夫人，你已被太后封为安国夫人，今日匆忙，但等夫人事成回来，诰命霞帔就在等你了。”

“谢太后恩典。”梁红玉嫣然一笑，谢过恩，随即翩如惊鸿，匆匆出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