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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呼吸变粗,但这时,高公路前方似乎出现了车祸,三个车道上全都是拥堵的汽车。大风呼啸着,不知道从哪里刮来的落叶在空中飞舞,好像在尖啸的精灵。
我的车狼狈地停下,等候着前方的再次蠕动。乐瑾瑜将抓着把手的胳膊放下,扭头望向我:“沈非,你现在的状态很糟糕,如果你需要的话,让我开车吧!”
“我们要在大雨来临前赶到苏门大学。”我低声说道。
“为什么?”
我望向窗外,飞舞的落叶不知道飞向了哪里,空中只剩下被卷起的尘土。这些尘土颜色很浅,就像那个木盒中洒落一地的灰白色粉末。
雨终于下起来了,它们来得那么嚣张,那么跋扈。它们将空中浅色的尘土使劲地打下,并扼杀在地面。
我低声念叨着:“不要啊!不要!”我的碎碎念,就像邱凌身体里那个阻拦者。我开始感受到他的无可奈何与无法改变。
乐瑾瑜连忙摇了摇我的胳膊:“沈非,到底生了什么?邱凌对你说了什么?你告诉我吧!不要憋在自己的脑子里面,你会受不了的。”
我扭头望向了她,我的表情如何我自己并不知道,但从乐瑾瑜的眼睛中,我能看到的是越强烈的担忧。我喃喃地说道:“我们要在苏门大学下雨以前赶到,因为……因为文戈的骨灰,被洒落在后山的泥土里。”
乐瑾瑜的脸色也瞬间变了。
一道撕裂苍穹的耀眼白色仿佛在诠释末日的恐怖,紧接着让人的心往下一沉的雷鸣,又那般强劲。暴雨终于倾盆而降,车厢中的我与乐瑾瑜,就像隔离在陋室中的渺小生灵。
周围的能见度被雨帘所阻,瓢泼的雨与短时间不可能疏通的车道让我心中越凄苦。这一凄苦不会麻木,因为连日来心理世界经历的磨难,我早已绷到了神经即将裂开的极限,最后一根压垮骆驼的稻草不知何时会出现,或许,就是这场大雨。
我狼狈地抽泣起来,嘴里继续碎碎念道:“我拦不住的,我拦不住这场雨,也拦不住文戈的骨灰被雨打湿,拦不住她被混入泥土,就像我拦不住撞向她的那辆列车一样。”
“沈非,哭出来吧。”乐瑾瑜边说着边伸出手搭到了我的肩膀上,并将我往她的怀里拉。
我顺从地靠到了她倾过来的肩膀上,继续抽泣着。她身上散出的是苦橙花的味道,这是用于催眠的精油。
我没有抗拒,因为瑾瑜说的没错,我需要抒怀,让自己越紧绷的神经得以缓解。
乐瑾瑜的声音很轻柔:“沈非,我们的人生就是一本在阅读着的书。某一页,会让我们欣喜,但终究要翻过,翻过后,欣喜只是停留在原地。而某一页又会让我们那么悲伤,但经年累月,得到与失去,不过是阅读过程的某一次伸手而已。生命中的坎儿,是跨过去的,而不是绕过去的,这道理你比我们任何人都明白,可你为什么就是无法说服自己呢?”
我默默地流着泪。我很冷静,很冷静地脆弱着。乐瑾瑜的声音在继续:“沈非,你听,那雨落的声音,其实是那么悦耳。它们来到这世界,尽管来得匆匆,但是世界会因为它们而欣喜或悲伤。沈非,你再听雨刮的声音,一下……两下……”
她的声音越轻柔,如同一只拉着我走向远处的温软手掌:“三下……”
“生命中的坎儿,是要跨过去的,而不是绕过去的。”
文戈那支离破碎的身体,并没有得到火葬场化妆师成功的修复,因为她的头颅如同一个被拍碎的西瓜四分五裂。最后,她静静地躺在那里,被白布遮掩着,白布下,是尸块与碎骨。某些可能并不属于她身体的部分,也被收拢在一起。
她曾经温热的身体最终被推入了焚炉。我静静地站着,两边搀扶着我的是邵波与李昊,之所以搀扶,并不是因为我无法站稳,而是他们害怕我随时做出什么,跟随文戈离去。
文戈的父母泪流满面,他们的哭喊声,是当时我的世界的背景音。而我的内心世界里,相对来说却安静很多,只有水滴在缓缓滴落。我知道,那是裂开的心脏在哭泣。
朋友们陪我回家,亲人甚至住了过来。但我的沉默与不吃不喝,让他们惶恐不已。
出殡是在第三天下午,也下着暴雨。我站在墓园外面,远远地看着人群。和我一样没有打伞的邵波与李昊在尝试着点烟,但徒劳无功,因为雨帘没有允许。终于,李昊将手里没有点着的香烟对着地上一扔,冲到我面前低吼道:“沈非,你可以去死,没有人要拦你。只是你自己想想,文戈会不会愿意你这样做。”
“她不会愿意。”我望着李昊低声说道。
“那不就得了!”李昊用着他拙劣的手段企图说服我走出低谷,“那你还这么个不死不活的鬼样干吗呢?”
“我也不愿意她走,她知道的。”我伸出手想要推开他,因为他拦住了我望向人群的视线。
邵波在我身后冷笑:“沈非,你是个心理医生,道理你比我们懂得要多,总不可能你自己反倒走不出低谷,要沉沦到底吧?”
我摇着头,脸上是雨水在往下流淌。它们路过我的眼眶,进入其中,接着被稀释,又溢出。 乐瑾瑜的声音响起了:“你已经失去过了,也已经伤痛过了。但日子始终还要继续,谁也不可能真的成为谁的永恒,谁也不会是谁的世界。其实,你应该感到欣喜,在文戈姐的世界里,你成了永恒。”眼前的雨帘继续着,远处出殡的人群身影晃动着,看起来是那么朦胧。
“是吗?我是她的永恒吗?”我喃喃地说着。
我自己清楚答案——是的,我自然成为她的永恒,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就是她的整个世界。于是乎,这些,成了我难以自拔的理由。
“但,你并不一定就是她的整个世界。”乐瑾瑜的声音继续着,轻柔,具有魔力,“那么,你值得吗?你对邱凌越了解,也越能洞悉文戈在邱凌世界里经过的事实。其实沈非,你的无法自拔,不过是你对自己的不愿救赎。实际上,你有足够的理由来救赎自己,因为你并不是她的全部。至少,她在没有结识你的时光里,有过一个叫作邱凌的男孩。”
凌晨1点,我们终于驶入了苏门大学,被暴雨蹂躏过的世界,显得那么恬静与安详。乐瑾瑜陪着我走上了后山,我们在那棵大树下久久地站着,落叶与不知道哪棵植物的花瓣被吹落一地,进而被雨点打入尘土。那片混着文戈骨灰的泥,经历过雨水洗礼后完全没有了被松动过的痕迹。
“要挖出来带走吗?”乐瑾瑜问道。
脸上泪痕早已风干的我摇了摇头:“不用了。”
“那你真的能够放下吗?”乐瑾瑜再次问道。
“放下了吧!这里,本来就是放下文戈的过去的地方。”我淡淡地说道,“放不下的,只是她在我内心世界里深深的烙印而已。”
乐瑾瑜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第十二章虐猫事件
创伤的定义,是因为某件事或者情境的知觉,过了我们能够成功应对与承受的能力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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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我还是7点不到就醒来了,前一天的放肆哭泣与宣泄倾吐,让我似乎好受了很多。但创伤,并不会这么简单就治愈的。
创伤的定义,是为某件事或者情境的知觉,过了我们能够成功应对与承受的能力极限。通常来说,创伤性经历包含对身体和生命的威胁或一个个体化的经历、目睹死亡或悲哀的伤害。在我,这承受不了的,便是在我经历了深爱着的女人的死亡。
心理是人的一部分,实际上它也是作用到生理的。对创伤的治疗非常复杂,因为它还包含了帮助病人现创伤所连接的恐惧、幻想和冲突。精神科医生会开处方药物,让创伤产生的对生理的伤害变得最小化。但心理层面的,就只有我们心理医生才能够帮助释怀。也就是说,我们心理学要寻找到创伤的最终根源,现那个被死死拧着的结,将它打开。
其实,乐瑾瑜这位精神科医生对我的心理治疗,与其说是她治疗的成功,不如说是我自己对自己克服的成功。我让自己变得弱化,放肆地卸下防备,袒露自己的伤口。
我收拾妥当,下楼准备离开这座被我留下了文戈的城市。可在一楼的沙上,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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