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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要开口问话,古大力那憨憨的声音便响起了:“是沈医生吗?”我应着:“是!我就喂了一声,你就听出了我的声音,果然够神啊。”
古大力的啰嗦理论便再次袭来:“声调语言的特点,就是指只同一个语音的时候,用不同长短、不同高低的声调……”
我连忙打断了他:“行了!你大半夜打给邵波干吗?”
“我……我就是问他看了电视没有,郊区小诊所里生离奇命案的那个新闻。”古大力答道。
我示意邵波按下车载电话键,这样,古大力的话语声便充斥了车厢,如同他加入了我们之中。
“你是有些什么现想要和你邵波哥说说吗?”说到这里,我怕邵波因为没听到古大力之前的言语而不明白,又补充了一句,“关于郊区诊所命案的。”
“嗯!我觉得这个凶犯很可能是海阳市监狱越狱的那个叫田五军的犯人。”古大力很认真地说道。
“废话,刚才电视里都已经说了。大力,你说点有建设性的话题好不好?”邵波抢白道,“我和沈非现在就在去往现场的路上,你肯定是有了什么独特的看法才会打给我,赶紧说吧!一会儿我也可以把你的意见传达给李昊他们。”
“行。”古大力那边传来了咀嚼的细碎碎声响,应该是他又在嚼鱿鱼丝什么的。伴随着吞咽的“咕嘟”声,他的声音再次通过车载音响传来:“逃犯来到海阳市应该是有目的的。”
邵波附和:“这点我也想到了。离开海阳市监狱后,他成功进入了监狱外的森林,那片森林又连着虎丘山国家森林公园。田五军之前就是虎丘山里的猎户,对山上环境比较熟。那么,他潜入虎丘山肯定要比进入到海阳市容易得多,也更为方便躲藏逃避抓捕。可现在,他并没选择钻入森林,反倒来到海阳市。那么,他的目的肯定就是海阳市的某个人了。”
“为什么他的目的不会是海阳市的某个物品呢?”我捕捉到了邵波这话里不自觉流露出来的线头问道,“邵波,你怎么知道是因为某个人呢?” “邵波说得没错,是因为某个人。”古大力带着鼻音的话语在音响中传出,显得很遥远,“并且应该是个女人,所以他才会冒险过来。他找到医生,让医生把他那只自己锯下来的手掌接上,目的就是想让他即将再次面对的女人所看到的,是一个完整的他。”
“说个可以力证的理由。”我打断了他。
古大力顿了顿,声音忧郁起来:“我觉得,能驱使这么一个亡命之徒冒险来到海阳市的,只可能是爱情。”
“小样!你懂什么是爱情吗?”邵波打趣道。
古大力在话筒那头叹了口气:“懂的!懂的!”
“大力哥,你处过女朋友吗?”邵波微笑。
古大力沉默了几秒:“还没。”
“哦!那么男孩,你就赶紧睡吧,有什么事我们再打给你得了。”邵波没和古大力继续瞎掰,主动挂了线。他的神色依然和往日一样,似乎对什么事情都无所谓,但我知道,他的内心世界里,正在尝试一层一层地剥开什么。只是他想解开的谜团究竟是什么,他暂时没有告诉我。
“邵波,你到底现了什么?”我将座椅往后移了移,这样,我就能更好地观察邵波,而不是坐在副驾座只能扭头看到他的侧脸而已。
邵波笑了,但并没有扭头:“沈非,我是刑侦出身,其实刑侦工作先要学会质疑,对各种线索线头的敏锐捕捉。换句话说,就是多疑。尽管,我已经离开警队好几年了,但这毛病却改不掉,也不想改。”
我“嗯”了一声,几年前初次走入我的诊所寻求心理咨询的那个邵波历历在目。他从小的理想就是从警,他的祖父是我国第一批派往苏联学习刑事侦查的公安中的一员,他的父亲是某重镇已退休的公安系统领导。而他,刑警学院高才生,加入警队干的也是刑侦,一颗本应该冉冉升起的警队新星,却因为某个不方便提起的原因早早陨灭(邵波故事见拙作《黑案私探社》)。但在他身上,随时都能捕捉到一个警察的影子,尽管他已不再是警队的一员了。
邵波苦笑着:“正因为这些多疑,让我习惯性地把很多东西串联起来,相关的,不相关的。沈非,目前我有一个可怕的怀疑,正在被一步步地印证,但这一怀疑,又太匪夷所思了。所以,请你容许我继续保留一段时间。一旦有了进一步的证据证明这一系列怀疑的真实性,我答应你,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
“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你是在拉着我走入你目前所怀疑并深挖的案件吗?”我问道。
“是的,不过这案件也可能与你有关。”邵波答道。
我没再说话,将椅背放低,微微闭上了眼睛。其实所谓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并不是谬论,之所以我与邵波、李昊能成为好朋友,因为我们骨子里都有自以为是的所谓正义,以及对未知事件的强大好奇与渴望主导。汽车开得很稳,朝着罪恶留存过的地方驶去。我想,我愿意接受邵波的邀请,因为,我需要一些事情,将自己的注意力吸引开。关于文戈的过去,以及邱凌、尚午……太多谜团。而乐瑾瑜的情愫,我害怕,也惶恐着。
我知道,我是在用一种自以为说得过去的理由,让自己再次躲避需要面对的一些事情。
11
gps引领着我们的车开到那幢位于郊区的小诊所附近,已经凌晨1:3o了。警车上闪烁着的警灯,好像黑暗中精灵眨着的眼睛。邵波把车停到一个不显眼的位置,我俩缓缓走出,并拨通了李昊的电话。
“我和邵波在你现在出警的凶案现场。”我小心翼翼地说道,因为我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肯定是李昊低吼着的责备。
“哪个位置?看得到我的车吗?马上过来一趟。”李昊紧接着说出的话让我觉得很意外。
“能看到你的车。”我回答道,“你的意思是……你是说要我和邵波现在过来?”
“是的,赶紧!”李昊声音很大,说到这里,就听到不远处他的叫喊声,“这边,这边!沈非,这边!”
我和邵波面面相觑。
“过去吗?”邵波的笑依然是满不在乎,“万一是个圈套,李大队憋足了劲准备把你我忽悠过去当面臭骂一顿。”
我耸了耸肩:“我们今晚过来就是让他骂的啊。”
说完这话,我俩一前一后朝李昊站着的警车位置走了过去。
这时,汪局竟然也从那辆警车背后探了出来,对我俩点头示意。李昊凑近对我小声嘀咕道:“汪局正想要我给你打电话。”
“什么事?”我答道。
“解救出来的护士姑娘看到我们警察后,便说不出话来,只是坐着哭。想要送她去医院,可她又不肯。”李昊皱着眉说道。
“人呢?”我看了看汪局,老者表情也很严肃。对手是一个已经进入自己辖区的丧心病狂的歹徒,汪局的焦急程度完全可以估摸得到。 “在后面那辆车里。哦对了,她姓熊。”李昊指了指身后一辆救护车的车厢。
“可以让我单独和她聊聊吗?”我问道。
“小沈,尽量快点。”汪局抢先答道。
救护车的后车厢并不大,但给人感觉很空荡,因为车厢中唯一一张担架床平放着,与竖立着用来挂药水瓶的支架结构都那么简单的缘故。一个披着蓝色毛毯的长女孩低着头坐在小床上,肩膀耸动着,吸鼻水的声音断断续续。
“你好!我是沈非。”我蹲到了她面前,但又不能完全蹲下,因为我要保证自己的眼睛和坐着的她的眼睛在同一个水平线上。于是,我只能用一种很吃力的姿势半蹲着,并尽可能让自己这个姿势显得自然,并不难看。
女孩没有抬头,掩面的丝缝隙中,眼白和黑色瞳孔上翻着,很警觉地望向我。
“我可以称呼你小熊吗?嗯,我是一名心理咨询师。”我依然用我擅长的直白,因为我始终觉得,简单直接的话语,才是容易被我的患者接纳的。毕竟这个世界变化太快,面具和尖刺成了每一个人必备的铠甲。阴影下的人们,他们真正需要的不是虚伪的关怀,而是朴实的交流,“我想,我可以帮你点什么。”
女孩眼睛中闪过一丝什么,但又转瞬而逝。她的脖子上有一道很明显的瘀青,我不敢想象在刚过去的时间里,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接着,她微微抬起了手,手掌纤细,皮肤光滑。
“你是要我看你的手吗?”我柔声说着,想要诱导她做出最简单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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