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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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外生枝（第1页）

慢节奏的生活总是那么悠闲。那部旧手机响起巨大的铃声时，李月娥拎着小马扎刚走到村头，正准备到那棵老榆树底下和一群人拉家常。

村头的这棵老榆树很有些年头了，看起来至少已有上百年的样子，树身高大且粗壮，两个成年人手拉手都环抱不过来，干枯纷杂的树枝蜿蜒曲折地着伸向天空，仿佛在接收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大山外的信息。老榆树底下的一片区域是赋闲在家的男女老少的聚集地，在没有活计的日子，大家喜欢在这里拉拉家常打时日。

李月娥还没来得及坐下，口袋里的手机铃声此起彼伏地响个不停，大家纷纷好奇地将目光投向了她。李月娥在身上摸索了半天，才终于掏出了手机，眯缝着昏花的老眼瞅了一下，才小心地压下了接听键，儿媳妇小莲的声音立刻柔柔地传了过来“妈，我今天下午回家来，琴姐和我一起开车回来，我想把妮子接到城里去住一段时间。最近店里开始要忙了，我也没有假了，不能在家耽搁，明天就得往回赶，你把妮子的东西提前收拾一下，好吧？”

李月娥一时间转不过弯来，停顿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支支吾吾地问道“你要接妮子去城里？……哦，好、好，可是，娃还小，你们两个天天忙，哪里有时间照顾她呢？妮子去了会不会影响你们上班呢？……还有你们住的地方宽不宽敞，孩子去了有地方住吗？”

陈小莲轻声笑了笑，安慰道“妈，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这边的房东给一个小床，住的地方没问题。过年酒店生意好不放假，我也回不去，妮子从小没离开过我，就让她到城里来陪陪我吧。你抽空先整理一下小妮的衣服，我到家了再帮你好好收拾。”

看来儿媳早已做好了打算，李月娥只好失落地应了一声“好”，收起手机，急忙弯腰提起马扎就要回家。一旁的老姐妹却热情地挽留“屁股还没挨着凳子呢，就着急忙慌地要回去？啥事就这么着急？快来坐下吧，唠一会儿再回去也不迟。”

李月娥指指口袋里的手机，解释道“儿媳妇刚打电话来了，说下午就到家，要来接我们家妮子去城里住呢，我得赶快回去给她准备准备。”

东头王大婶夸张地一拍手“哎呦，接孩子去大城市呀，那是好事啊！小莲去了一段时间了，她不准备回来了是吧？挺好的，现在再把孩子接过去，人家一家三口就团圆了。”

坐在角落织毛衣的彩霞抬起了头，笑着对李月娥说“大妈，让孩子出去见见世面对着呢，整天呆在咱这穷山沟里，长大了也不会有啥出息。”

“听说城市里到处都是大高楼，小汽车，天黑也不关灯，到处是商店，晚上还有人出去逛，小媳妇大姑娘都不怕冷，大冬天还穿着裙子满大街跑呢。”有人嘴巴还不住地“啧啧啧”着表达着向往。

“你家小莲可真有本事呀，还专门开车回来接孩子呢。你呀，这辈子娶了个好儿媳妇，等儿子媳妇在城里扎住根了，肯定也会把你也接到城里去呢，你以后就等着享清福吧。”一个老姐妹更是由衷地羡慕。

“大城市也没什么好。我可是去过，那房子就象鸟笼子，窗户上都焊着防护网，整天就跟坐监狱一样，把人能憋闷死。想出门散散心吧，光是坐那个公交车，没有点力气都别想上去。等好不容易挤上了车，人和人的脸都快贴到一起了，互相都能闻见嘴里呼出来的臭气。逛个街吧，又到处都是车和人，大人还好说，孩子可千万不敢放出去，一是有些司机不长眼，碰一下可就麻烦了；还有听说现在人贩子多，专门拐卖一些没人看管的小孩，万一出个事，到时候哭都没有眼泪啊……”表不同看法的是村里最有言权的老王头，他的女儿在省城开服装店，曾经把他接去住过一阵子。

……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说得李月娥心里更是没有了底。正在织毛衣的彩霞收起了手里的签子，拿起屁股下的凳子，走过来挎住了李月娥的胳膊，小声耳语道“大妈，别听这些人在这儿乱叨叨，小莲让你收拾你就先去收拾。走吧，我也回去给你帮忙。”

李月娥忐忑不安地随着彩霞返回了家，一路上都在琢磨着儿媳的想法，心里总觉得不踏实。推开院门，扭头看见院子西北角那堆马存福在世时买回来的砖块，心里又很不是滋味，不禁叹了口气，像是对老伴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小莲说去找建钢商量盖房的事儿，谁知道现在连她也不愿意回来了，还要把妮子也接到城里去，也不知道他俩是怎么打算的。这堆砖块恐怕是派不上用场了。”

彩霞赶忙安慰“年轻人有他们自己的想法，大妈，你年纪大了，不要操那么多的心。”

李月娥心酸不已地说“话是这么说，可盖房不光是答应亲家的事情，也是你大伯活着时的心愿。也不知道建钢是怎么想的，不知怎么就迷上了城里，一心一意地要留在那里。如果早早地把房子盖了，小莲也不会跑到城里去找他了。本来说得好好的，去看看就回来了，谁知道一去也留在那里了，现在连小孙女也要接走，你说万一以后都不回来了，就剩下我一个老婆子，可怎么熬啊？”说着说着，眼圈里就噙满了泪。

一旁的彩霞赶紧搀着她往屋里去，忙不迭地安抚“放心吧，小莲不会把你一个人丢下不管的，她也想回来陪你和孩子，她是没有办法啊，不回来是怕建……”话说一半，猛地意识到了自己的没心没肺，突然住了嘴。

可是，话已出口，就像是泼出去的水，已然没法收回。李月娥止住了步，扭过头紧张地端详着彩霞的表情，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看出答案，两人都愣在了原地。李月娥先打破了沉默，小心地询问道“小霞，建钢和小莲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你要是知道，快告诉大妈吧，不要让大妈着急，行不行？”

彩霞照着自己的嘴巴扇了一下，“嘿嘿嘿”笑着遮掩道“都怪我这张臭嘴乱说话。大妈，能有什么事呢？人家两人好着呢，你就放宽心吧。”说着，赶紧转换话题，“小莲怎么会放心让你一个人在家呢，她只是想孩子了，把娃接去住些日子，过段时间就会给你送回来的。”

李月娥长吁一口气，又迈步往屋里走，嘴里嘟囔着“你刚才没听见人家说吗，大城市的车多，还有人贩子，别说带妮子去住一段时间，就是去一天，我也放心不下呐。”

彩霞悄悄拂了拂胸口，从刚才失言的惊吓中缓过神来，连忙附和着“谁说不是呢，小莲回来后，一定要叮嘱她看好孩子，挣不挣钱的不要紧，孩子的安全可不能马虎。”

一句话提醒了李月娥，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了彩霞，急切且严肃地说“你说得对，我现在就打电话给建钢，先嘱咐嘱咐他。我这老眼昏花地也看不清，你赶快帮大妈拨一下建钢的电话，我要先和他通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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