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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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脆的铃声在寂静的白骨鬼洞中飘荡开来。路无归摇得很慢，一声，一声，一声，又一声，那声音像是初春时节挂着窗前随着微风轻轻摆动的风铃发出的声音，轻柔悦耳。随着招魂铃的声音响起，一道又一道盘踞在白洞鬼洞中的黑气飘在河岸边上聚成一个又一个人形。这些&ldo;人&rdo;由黑气聚成，只能隐约看出人形的轮廓和灰甲的模样，偶尔有些能够露出生前的面容。不多时，路无归的面前是密密麻麻数之不尽一眼看不到尺头的鬼影，这些鬼影宛若开拔的军队般整齐地排列在一起。如果说之前的鬼村只是数量约在一二百之间的&ldo;平民&rdo;，这些则是数以千计的久战之师。山洞里的阴气停止了，面前这密集的鬼军凝成的阵容比起之前更能震慑人心，仅是那气势便能让人望而生畏。渡鬼跟她说，这里有三军白骨、三千鬼军，冤魂盘踞数百年。一只将军模样的大鬼走了出来，手里的长刀往地上一拄。路无归收起召魂铃，将法尺提在手上，与那大鬼对恃。她用鬼语告诉大鬼她是路过的，让大鬼给她让路，她可以让大鬼带着她的手下跟在她后面离开这里。大鬼问：&ldo;本将为何要信你？&rdo;路无归想了想，说：&ldo;你困在这里这么多年，你不信我，没有别的办法。&rdo;大鬼冷哼一声，脸色倏地一沉，高声道：&ldo;左右何在，给我拿下‐‐&rdo;&ldo;下&rdo;字还没有说出来，路无归手里的法尺用力地一挥，对着那大鬼的脑袋一尺子打下去，但听&ldo;噗&rdo;地一声，那大鬼就化成了一缕轻烟消散了。路无归高举手里的法尺，高声喝道：活人借路，阴灵让道，但有不从，量天法尺，定斩不饶。&rdo;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密密麻麻的鬼军就朝她冲了过来。她抡起手里的法尺对着那些冲上来的鬼军就打了过去。鬼一咬牙切齿地叫了句：&ldo;帮忙！&rdo;握住棺材钉冲上前去对着靠近路无归的鬼怪就戳了过去。鬼二叫道：&ldo;小丫头，这回可要被你害死了。&rdo;几步冲到路无归身边与路无归会合，抡起哭丧棒对着扑过来的鬼就打了过去。路无归说：&ldo;那大鬼不讲道理。&rdo;游清微、左小刺、龙师叔几人见状也迅速冲过去与路无归会合。龙师叔大叫：&ldo;小路，你在前面开路，我们杀过去。&rdo;都走到这一步，没有回头路，只能杀过去。路无归大声回了句：&ldo;等会儿。&rdo;她大声喊道：&ldo;游敬曜‐‐&rdo;&ldo;游敬曜，你出来！&rdo;游清微、龙师叔被路无归的叫声惊得浑身一震。鬼道三人、小龙、乾哥、左小刺都惊了一跳，纷纷朝路无归看去，迅速扑上来的鬼兵又让他们赶紧收回思绪，专心杀鬼。路无归叫道：&ldo;跟紧我。&rdo;朝前方冲去，她挥起法尺朝那些源源不断地扑过来的鬼打去，一边朝着暗河靠近，同时大喊：&ldo;游敬曜‐‐&rdo;游清微听到路无归的喊声，激动得眼泪都出来了，噙在眼眶里打着转，她大声喊：&ldo;爸，我是清微，你在哪？&rdo;左小刺踩着罡步，大声叫：&ldo;太多鬼了，杀不过来‐‐&rdo;一只又一只鬼化成一团团阴风扑过来，前仆后继的。她刚把前面一只杀完，后面一只就冲了过来，那阴风往身上一刮就带走一团热气。路无归连叫了好几声都没见阴河有动静，她知道游敬曜就在这附近，可他居然躲着不出来！她生气了，想说几句重话和气话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气叫一声：&ldo;走！&rdo;迈开步子朝着前方冲去，法尺挥得&ldo;呼呼&rdo;作响，把部到面前的鬼打散了一只又一只。忽然，路无归眼尖地瞥见阴河里有水痕划过。瞧那动静，似乎是有厉害的大家伙在水底下游着。那大家伙潜在水底，但是它身上散发朦胧白光曝露了它的行迹。路无归气愤地一咬牙，转身冲向阴河，一头扎进阴河中里朝着那大家伙游去。她刚游了两下，就看见阴河的河底站着许多水鬼。这些水鬼不知道在水里死了多少个年头了，身上有一层尸腊，头发像水藻似的在水里乱动着。她看到那些水鬼的同时，那些水鬼也看到了她，全朝她游了过来。水鬼在水里游得极快，几乎眨眼间就到了她的跟前。水有阻力，法尺在水里的威力要大打折扣。路无归就把法尺往它们的嘴里塞，法尺上刻有符，塞进水鬼嘴里就和塞了烙铁在嘴里没区别，&ldo;烫&rdo;得水鬼直冒烟，在水里拼命挣扎。她趁着水鬼吃痛的功夫，一把按住水鬼，直接把它拆成零碎。这些水鬼在水里泡的年头太久，别看还有个人样，但尸体早脆得不行了，按住脑袋扭几圈就能把脖子扭下来，胳膊、大腿也是一样的，按住，扭几圈，再一扯，就跟拆木偶似的把水鬼给拆成了零碎。基本上不用把水鬼整个拆了，直需要把法尺往水鬼的嘴里一塞，再把脑袋从脖子上揪下来，水鬼基本上就歇菜了。就是比较恶心。泡胀的尸体上覆着层尸醋，拆尸体的时候，那尸腊、尸油和死人皮肉都沾在手上、搅在水里，那些恶心的东西沾得她满身都是。她一口气杀了大概五六只，这些水鬼就远远地躲开了，有些藏在了水底的大石头下，有些藏进了水底的坑洼中，有些藏在了暗河边似乎还想去抓在河岸上杀鬼的游清微他们。游清微边杀鬼边喊：&ldo;爸，小闷呆……&rdo;那声音颤颤的，隐约带着哭音。路无归从水里冒出头，换了一口气，说：&ldo;顺着阴河往前跑，一会儿我去找你们。&rdo;她说完，深吸一口气，憋住，又潜进了阴河里朝着有朦胧白光的地方望去，见到那团朦胧白光藏在一颗大石头后面，还有两个水鬼挡住它。路无归挺生气的。大家冒死找到这里来，都陷在鬼堆里了，它居然躲着不出来浪费大家的时间。她朝那团白光游去，那团白光居然绕着大石头躲她。路无归真生气了，她冒出水面，爬到那块大头上，看了眼水底下那呈人形的覆满白鳞的怪物，又跳下水，朝着河岸边游去。她上了岸，游清微冲到她身边，问：&ldo;怎么样？找到我爸了吗？&rdo;路无归闷闷地看了眼游清微，说：&ldo;你帮我喊魂。&rdo;游清微愣了下，没明白路无归的话。路无归说：&ldo;帮我喊魂，喊我的名字，喊三声。&rdo;说话间，她提起法尺朝那扑向游清微的鬼兵打过去。游清微回过神来，喊：&ldo;路无归‐‐&rdo;&ldo;路无归‐‐&rdo;&ldo;路无归‐‐&rdo;连着三声，水里突然冒出一团白光，晃得路无归的眼前一晕。她只觉有许多影象和声音同时呈现在眼前，这一切来得极快又去得极快，如果不是那感觉来得太强烈，她几乎会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她愣了愣，朝水底看去，心说：&ldo;我真有魂落在这里？&rdo;她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魂落在这里。难道是因为游敬曜拿了她的东西？&ldo;小闷呆&rdo;，游清微的声音响起。她回过神来时，见到游清微正把她搂在怀里，满脸急切地看着她问：&ldo;小闷呆！没事吧？&rdo;路无归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便摇了摇头。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事，可她又忘了。&ldo;走！&rdo;鬼一冲到路无归的前面，说：&ldo;再不走都得死在这。小丫头，指路。&rdo;路无归朝水里泛着白光的方向指了指，说：&ldo;游敬曜在那。&rdo;龙师叔骤然得知游敬曜的确切位置，激动地大叫一声：&ldo;师哥‐‐&rdo;就朝着阴河里淌去。他淌进阴河里刚迈出脚，忽然，&ldo;哗啦&rdo;一声水响，一只水鬼的爪子从阴河里伸出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踝将他拖进了水里。龙师叔的身子往后一仰就摔了在河水里，被水鬼拖到了河中间。那水鬼力气极大，龙师叔连续几个蹬腿都没能把它给踢开。他挥动手里的龙头双刀朝着四周劈去，却是徒劳，更多的水鬼扑上来把他按在了水底下。游清微、左小刺、小龙他们被这突来的变故惊呆了。小龙大叫一声：&ldo;爸‐‐&rdo;就要冲进阴河救人，被鬼二一把按住。小龙拼命挣扎着大叫：&ldo;爸，你放开我，爸‐‐爸‐‐&rdo;乾哥回过神来，大叫声：&ldo;师傅&rdo;扑向阴河，他刚到河边就被鬼三拽了回来。鬼三大吼：&ldo;下去找死啊！&rdo;一只手死死地拽住乾哥，另一只手挥动招魂幡继续赶着扑上来的鬼军。忽然，&ldo;哗啦&rdo;一声水响，一朵巨大的水花溅起。龙师叔浮现在水面上，迅速朝着水岸边飘来，待到潜水处时，一个浑身覆满白鳞的怪物从水里冒出了头，它抱着龙师叔、把龙师叔送到岸边。小龙和乾哥扑上前去，把龙师叔拉上岸。游清微见到那白鳞怪物，想起路无归曾说她爸爸变成了白鳞怪物，在看到这白鳞怪物的瞬间就知道这是她爸。她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一把抓住那白鳞怪物，喊：&ldo;爸‐‐&rdo;眼泪宛若断线的珠子直往下掉。她紧紧抓住那满是白鳞的胳膊，一声声的喊：&ldo;爸，我是清微，我是清微，爸……&rdo;那白鳞怪物下意识地想缩手躲开，可看到游清微泪如雨下的样子又顿住了，嘶哑的声音响起：&ldo;长这么大了……&rdo;幽绿的眼睛泛起水雾，那覆满白鳞的左手抬起来想摸摸她的头，可看到自己那锋利如钩的指甲哪有半分人手的模样，又悄悄地把手藏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