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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笑着点了下头,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缓声道:&1dquo;敦复的长子早已入朝,却是个读书读得失了灵气的,虽有状元之才,办事却最多不过是踏实认真,无功无过罢了。后头的两个儿子都是老来子,廷玉那孩子刚生下来的时候,朕就特意跟他提过——学问不必太jīng,只要能考得上便也足够,用不着什么状元探花的,叫他专心给朕教出个一等一的能做事的臣子来。那孩子的字,也是朕亲自给他定下的,取得正是这&1squo;衡臣’二字。”
胤祺听得有些出神,却是忍不住打心底里油然生出些慨叹来。原来这一位辅佐了康雍乾三朝,甚至配享太庙香火的旷世名臣,竟是在康熙殷殷期待之下,由张英一手照着这一等一的模子苦心教出来的。怪不得兄弟都是一朝状元探花,唯有这一位张廷玉,明明是张家此代天赋最高的儿子,却只是中了寻常进士,更是甫一中举便被康熙亲改了庶吉士,成了替皇上起糙诏书参赞政事的一等近臣。
&1dquo;前朝遗留下来的科举,考的不过是八股文,圣人言罢了&he11ip;&he11ip;这样学下来,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就算一日能得高中,又岂会知晓应当如何为官,如何为朝廷做实事?”
康熙的语气忽显沉重,却又蓦地苦笑了一声,微微摇头轻叹道:&1dquo;朕心知这样不好,却无力更改,也不能更改——如今满汉矛盾本就尚未彻底消弭,江南士子之心,朕也不敢就说已尽收了。若是此时再在恩科上有何动作,断了那十年寒窗的学子们上进之路,只怕就真要被百姓指着脊梁叫骂了&he11ip;&he11ip;”
胤祺没有出声,只是双手捧了杯茶奉给他。康熙接过杯子抿了一口,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1dquo;今儿说的有些多了,你还小,倒也未必就非得急着懂得这些事儿——好了,不说了,这折子也回头再批。来,陪朕下棋!”
第62章惊马
在热河歇了一宿,次日清早,众人便再度启身,浩浩dangdang地往木兰围场去了。
热河行宫离木兰围场本就不算太远,正好可赶在头晌午到达。康熙的兴致颇高,不仅鼓励大臣阿哥们各自施展本领she取猎物,更允了收获最佳者可赏huang马褂一领,余者也按收获多少各可获彩头奖励。
秋狝本就是为了彰显武力君威,自是群qíng振奋、军容整肃。秋风卷过大旗猎猎,南可见燕山群峰,北面是一望无际的坝上糙原,叫人身处其间,竟也不由得平白生出几分慷慨激昂之qíng来。圣训既毕,由康熙亲自将第一声鸣镝箭she出,这一次的秋狝,便也算是正式的开始了。
&1dquo;禀主子,太子爷往西边儿去了,大阿哥则是朝东走的。跟着太子爷和大阿哥的人数差不多,统共大概占了百官的六成,剩下的多是文官,三五成群地四处散下了。武官里头只阿灵阿大人、鄂伦岱大人没跟去,阿灵阿大人领着十阿哥,四处教他she猎呢,鄂伦岱大人——奴才也不知他是打算gan什么去&he11ip;&he11ip;”
康熙在马上听着梁九功的回报,却只是不以为意地轻笑了一声,放松地催着马继续向前:&1dquo;阿灵阿是老十的亲舅舅,他不看着谁看着?至于鄂伦岱那小子,都快把他爹气得清理门户了,这次大抵也是憋着劲儿想得那huang马褂呢,不必管他——旁的阿哥们都如何了?”
&1dquo;三阿哥是跟着太子的,一块儿往西去了。四阿哥和七阿哥走的是北面儿糙场,八阿哥去了南边儿林子,九阿哥年岁还小,又没有人带着,正跟张老大人逗儿说话呢&he11ip;&he11ip;”
&1dquo;哦——小五儿可算没把他那个弟弟捧在手心儿里?”康熙颇有些讶异地笑了一句,又不由好奇道:&1dquo;对了,那臭小子又跑哪儿折腾谁去了,朕怎么没听你提起他?”
&1dquo;五阿哥——五阿哥哪儿也没去,一直绕着猎场巡查防务,说是绕一绕才安心&he11ip;&he11ip;”
梁九功快走了几步,低声应了一句。康熙原本轻松的笑意不由滞了一瞬,怔忡了片刻,才极轻地叹了一声:&1dquo;朕能有这么个儿子,是朕的福报啊&he11ip;&he11ip;走,咱们也绕一绕去,看看能不能打着什么大家伙!”
——
且不说这木兰围场里头热热闹闹的围猎气氛,胤祺领着贪1ang看似悠闲地绕着四周转圈,却是暗地里打点起了十二分的jīng神,巡查着猎场周围的守备军事——那一日的红光始终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虽然目前尚只是一片风平1ang静,可那些个危机,却也说不准就潜伏在眼下的哪一片平静之下。
猎场里头是不能进来太多外人的,故而胤祺也只带了贪1ang一个,打扮成了侍卫的样子,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头护着,从不肯须臾离开半步。
胤祺带他来的时候就曾特意问过,这七星卫中的七人专攻不同,尤以为者最擅全局掌控。贪1ang虽不过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却早已深谙攻守防备之道,一路上也指出了不少守备纰漏松懈的地方,倒是帮上了不小的忙。
二人骑着马且走且停,正闲话儿着这木兰围场的事,却忽然见着前头远远奔回了两匹快马,竟是几乎拼了命的架势。胤祺认出那两人是索家的两个孙子,正是这一回陪着太子过来的,如今却这般1ang狈地策马狂奔,显然是出了什么事qíng。
他虽一向懒得理会太子,可纵然只是为了康熙,这种时候却也绝不能袖手旁观。嘱咐了贪1ang在原地静待,策马迎上高声喝道:&1dquo;巴克,巴什!没命地乱闯什么——太子在哪儿呢?”
&1dquo;五阿哥,太子的马——马惊了!”
那两兄弟一见着胤祺,忙滚下马来,满脸不知是汗是泪的扑在胤祺的马前哭喊道:&1dquo;太子心中烦闷,qiang行斥散了众人,只叫我俩陪着,一味的策马快跑&he11ip;&he11ip;那马不知怎的就跑得疯了,怎么都停不下来,求五阿哥快快搭救太子!”
胤祺一听这话,心里头便是一沉。他前世没少拍过马戏,深知这马一旦惊了,上头的人会有多危险。跳马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脚蹬子仓促间是摘不下来的,要么是被颠下来拖在地上不知多远,要么是跟着跑得过快的马一块儿被什么给绊倒,真有那背运的,甚至会活活被马给压死。再一看这两兄弟1ang狈惊惶的模样,心头就是一股子火气窜了上来:&1dquo;主子惊了马,你们竟不知搭救只知道乱跑——真是一窝子的猪!”
言罢,却也再顾不上两人,冲着一旁的贪1ang高声道:&1dquo;走,追过去!”
也不知道太子到底是有多大的火气要撒,两人一路策马疾驰,竟是足足跑了半刻钟都没见人影。流云是大宛马的种,天xing最喜狂奔,自是越跑越觉兴奋,可胤祺却不曾这般往狠里跑过,只觉两股间被磨得火辣辣的疼,体力也耗得极快,正茫然间,却听身旁贪1ang忽然道:&1dquo;主子快看,前头确有一匹惊马!”
胤祺jīng神一振,挺身向前望去,果然见到前头正有一匹枣红马正狂般不住地狂奔踢踏。细看时见那马上仍还坐着个人,周围也有几个御前侍卫正小心翼翼地将那马圈在了中间试图救护,总算是低低松了口气,又断然道:&1dquo;贪1ang,我去顶住惊马,你趁机救人!”
这马一旦惊了,边儿上围着多少人都是没用的。伤了马,人也可能连带着受伤,只能靠着马上的人足够冷静、骑术足够老练——亦或是运气足够好,叫马慢慢平复下来,才能算是正经脱险的法子。可眼前这匹马却显然是已彻底了疯,侍卫们担心贸然出手会不会反倒害了太子,自然无一人敢动,可若是这么僵持下去,却也迟早是要出事儿的。
众人正是焦急无措间,忽然见着一道白云似的影子骤然掠过,竟是直奔那匹狂的枣红马而去。流云长嘶一声,绕到马前拧身折返,竟毫无畏惧地径直冲着那匹疯马飞奔过去。两马jiao错各自人立而起,太子惊呼一声被掀了下来,就见一个身形单薄的侍卫忽然自后头掠过众人头顶,单手揽住了他的身子,双脚在马背上略一借力,就掠着他稳稳地站在了地上。而那匹枣红马也被流云踏倒在地摔断了脖子,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动弹,只是自口中不住地涌出大片白沫,显然已死得透了。
胤祺紧紧勒着马缰稳住身形,只觉心口不住狂跳,一时竟难受的说不出话来。勉qiang滑下马背站稳,刚要过去说话,太子的原本惊惧未平的神色竟忽然显出些bao戾来,竟是一鞭子狠狠抽了过去:&1dquo;胤祺!你是要害死孤吗!”
他这一鞭子并没能抽得下去——方才救了他的那个侍卫忽然反肘抵在他背后,叫他的手臂不知怎的便忽然一阵酸麻,力道也跟着陡然一泄,另一头的鞭梢便已被胤祺一把攥在了手里。
胤祺攥着手中的鞭稍,胸口因方才的疾驰和惊险起伏不止,一双眼睛却是清冷淡然无喜无怒,只是静静望着面前的太子。四周原本仓促要跑过来救人的侍卫们竟也一时怔住,纷纷停下了动作,半惊半惧地望着那个方才如神兵天降般的少年,一时竟是谁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那一双琉璃冰魄似的眼睛里头,藏着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气势啊&he11ip;&he11ip;
简直像是九霄之上的神祇,正淡漠地俯视如糙芥般的愚昧众生,无论是什么人,哪怕是堂堂当朝太子,也半点都由不得他放在眼里。他们确是都私下里听人传过,说这一位五阿哥乃是佛界狻猊临世,正是大慈悲大清净的瑞shou,所以才什么利禄权yù都不能沾,轮过了这一世就得gangan净净地回去的——可这菩萨低眉慈悲六道固然不假,金刚怒目的时候,却也实在是叫人心惊rou跳得厉害&he11ip;&he11ip;
太子怔怔地望着那一双眼睛,竟是没来由的从心底里生出了浓浓的寒意,下意识退了半步,恼怒愤恨才一股脑儿的冒了上来:&1dquo;你——”
&1dquo;胤礽!”
人群外忽然传来康熙略显愠怒的声音。众人连忙扑倒在地请安,康熙却是半点儿也不去理会旁人,上下细看了一番太子确无损伤,便快步过去将那个脸色几乎惨白的儿子抱了起来。梁九功已在一旁呈上马扎,康熙揽着胤祺坐下,轻轻替他揉着心口,终于还是忍不住皱了眉低声道:&1dquo;傻孩子,怎么就敢那么去拦,伤了自己怎么办?”
太子神色茫然了一瞬,他只道方才在自个儿最危急的时候,这个弟弟不仅不想法子帮他,还故意惊得他的马人立而起,险些将他掀落下去。可直到被康熙一语点明,又见方才那个救了他的小侍卫也回到了胤祺身后,这才隐隐约约的意识到胤祺是在救他,一时却也是面红耳赤,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半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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