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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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郡衙的位置地段好，离去往北城的桥只有几步路，又在南城东西二市之间当中，比原来那个一味偏靠只追求大不追求实际利用效率的衙门要好得多。

  眼下这里正在收拾，给碎砖烂瓦捡出来看看哪个能用哪个不能，留出地基，在基台的基础上建造。青郡军里有专事营造的木营营匠作，庞绪先让这些人紧着襄宁城的事忙，孟苍舒也给他们安排了谈不上优越只能说尽量舒适的住处，将来希望他们能在衙门的工曹继续各展所长。

  南城如今银钱充足，人力虽不多，可开工后也颇有热火朝天建设襄宁之感，但北城&he11ip;&he11ip;遥望远处高地之上死气沉沉的北城，孟苍舒跳下马车，轻轻叹息。

  而在临时郡衙前，有个人影就在这时一闪而过。

  &1dquo;大人。”顾廉见孟苍舒回来赶紧出来相迎——由于目前郡府衙门三层院子都没有个完整墙体，他在屋里办公都能看见道上马车往来。

  孟苍舒正打算问他府库的修筑，就见一个人影在门口井边期期艾艾扭扭捏捏，挨着那棵半死不活的桃树，朝前一小步一小步挪。

  不是失踪多日的李丞雪又是何人？

  &1dquo;李道长回来了。”顾廉不知孟苍舒和李丞雪之间的事，只轻描淡写一句，&1dquo;他想见见大人。”

  孟苍舒摆手让他先去忙，自己则背着手笑呵呵走到李丞雪面前：&1dquo;诶呦，李道长，稀客稀客，今日又来做哪家的法事？”

  李丞雪被说得面红耳赤，半低着头，嗫喏不肯开口。

  &1dquo;怎么？石家堡时好不容易趁乱跑了，怎么又回来自投罗网？”

  见这个样子，孟苍舒也不再逗他。

  其实那天他在屋内坐着，听说李丞雪要看什么宅邸风水他便清楚这小子要脚底抹油开溜，不过是找了个借口搪塞。但那时情况紧急，凡事都得有个轻重，李丞雪该用的地方用得差不多了，他也没有去管，就让这小子趁乱自己按着造化该去哪里就去哪里。以至于过了一个来月，孟苍舒仍没有过问他的消失。

  今日李丞雪回来，他竟然也不意外，只笑吟吟看着，等待对方狡辩。

  李丞雪怕死笑个不停的孟苍舒了，他本想好一肚子的话说，可见到这张笑脸半个字也没法从心惊胆战中挤出，只能搓手缩肩，那份李少君徒弟的物外仙人之感是半点都没了。

  &1dquo;难不成，本官欠你法事的银子，所以你来讨要？”孟苍舒顺手摘了片桃叶在指尖摆弄，半转过身没有再去看他。

  &1dquo;不是&he11ip;&he11ip;没有&he11ip;&he11ip;我是来&he11ip;&he11ip;是来投奔刺史大人的&he11ip;&he11ip;”

  好奇怪，看不见孟苍舒的脸时，李丞雪反而说得出话。只是没那么连贯而已。

  &1dquo;投奔？这从何说起呢？”

  &1dquo;大人您从前不是说&he11ip;&he11ip;这件事我办得好就放我一条生路，给我指点条道去走么&he11ip;&he11ip;我&he11ip;&he11ip;我不敢肖想别的，就是觉得大人您说话做事，必然能说到做到。”

  确实说到做到。李丞雪想，孟苍舒去那三家就是奔着让他们诛九族去的，他也是这么做的，说让他们全家死光光，那就必须死光光，目的性和执行力都是一流。

  孟苍舒一转身，李丞雪立刻给脑袋狠狠低下去。

  &1dquo;我确实这么说的，那你觉得你这件事助我做得算是漂亮？可以捡回一命么？”

  &1dquo;除了因害怕跑了&he11ip;&he11ip;其他应该还算&he11ip;&he11ip;算可以？”李丞雪不敢去看孟苍舒，只长揖而拜吗，&1dquo;还请大人宽宥！我虽也行骗，但平常时候只是靠一张嘴混饭吃，绝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大人千万别&he11ip;&he11ip;别以为我是那宵小&he11ip;&he11ip;”

  孟苍舒对吓唬小孩子没有多余的爱好，见此处有人频繁来往，于是示意李丞雪跟上自己，两人沿着衙后小路朝北走去。

  &1dquo;我知道你不是大奸大恶之徒，你如果一味贪财，当时在慈悲川做法事也不会拒绝别人献上到手的银钱了，就是因为这个，我才愿意给你留条生路。”

  听着孟苍舒不再阴阳怪气的话，李丞雪也知道自己只有这个机会剖白自己，忙接道：&1dquo;我也是战乱里长大的孩子&he11ip;&he11ip;何尝不想天下安泰&he11ip;&he11ip;可是时不我与命数在此，我没别的本事，乱世和太平时只能靠这个吃饭&he11ip;&he11ip;但我不傻，我隐隐猜到了大人说的那条路是什么路，如果让我跟着大人，便是大人对我最好的宽恕了。”

  &1dquo;所以你才回来？”

  &1dquo;嗯&he11ip;&he11ip;大人是有识之士，有胆有谋，我逃走这一路上听到的，都是您平叛于无形消弭百姓灾祸的事，大家都对您赞誉有嘉。我在一旁亲眼得见您布局实施，沉稳镇定，从前还是很怕的&he11ip;&he11ip;但一想能为百姓造下这些福祉来，大人绝不是偏私阴暗之辈&he11ip;&he11ip;我愿意追随大人！”

  李丞雪扑通一声在孟苍舒身侧跪下了。

  再仰面时，他脸上已有了泪痕：&1dquo;我也不是生来就是牛鼻子老道混市井的骗子&he11ip;&he11ip;我出自净衣道场，也是名山宝殿万松山青夔宫的弟子，师父自幼将我视作自己骨肉，悉心教养，师祖师伯师叔大慧而静，待我们小道士慈爱有嘉，对来求法的百姓也礼遇敬重，师兄弟相处更是跟亲人一样&he11ip;&he11ip;可谁知道战乱来了&he11ip;&he11ip;我们山洞府里闹的是四姓之乱里的谢伦，因我们山上收留了不少逃难的百姓，他疑心里面有朝廷的人，加之咱们山未有给他唱诵臣服，为惩治咱们，他就派人来抓我师祖师叔伯等人，说要做法，结果人抓去就都被杀了&he11ip;&he11ip;他出兵给我的家——整座青夔宫烧做平地，是师父拼死带我滚下山崖跑了出来&he11ip;&he11ip;剩下的我都给大人讲过，句句属实！绝无虚言！大人也给我一个能抚平乱世之哀的机会吧！我不想辜负诸位师上与师父&he11ip;&he11ip;若有朝一日我能得成&he11ip;&he11ip;不！只要我跟着大人一定可以得成！这样我就可以重建青夔宫，以慰先长在天之灵&he11ip;&he11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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