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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乔没再理会他,掩上衣襟匆匆去开了门,春娘和服侍盥洗的仆妇们果然在外头廊上已经站了一地。春娘看到小乔,立刻低声道:&1dquo;女君莫急。是老夫人那边方才传来了话,说知道男君昨夜吃酒回来晚了,你二人不必早起过去问安,婢才没叫门的。”
小乔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让人进来服侍梳洗。
魏劭仿佛故意和她作对似的,动作慢的离谱。她一个女人都已经收拾好了,他还在那里穿外衣,系条腰带也要好久,看的一旁的小乔两眼冒火,恨不得上去拍他一巴掌。好容易收拾妥了,他又吃了几口端过来的早点,这才看了眼小乔,慢条斯理地道:&1dquo;走了。”
小乔跟着他走了出去。
这会儿离正常的问安辰点已经过去了差不多整整半个时辰。太阳也升上了北屋的屋脊。两人在仆从的一路注目之下来到了北屋,不是昨天的那间正堂,徐夫人在她平常活动的一间起居室里,里头人还不少。除了朱夫人、郑姝,连魏俨也在。他一身精神,正陪在徐夫人身侧说说笑笑,听到仆妇报说魏劭和小乔来了,停了下来,转过了头。
不止他,屋里剩下所有人的目光也都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魏劭一脸坦然地走了进去,小乔垂下眼睛,跟他站到了徐夫人面前。
她已经觉察到了一旁朱夫人盯着自己的目光,没法形容的酸慡。
&1dquo;祖母在上,受孙媳妇一拜。”小乔行礼,&1dquo;实在是孙媳妇无礼,祖母归家次日,竟就怠惰至此。恳请祖母责罚,下回再不敢了。”
&1dquo;无妨,”徐夫人显得很和气,&1dquo;是我叫人不用吵你们的。可吃了?要是没吃,这里还有热的早羹,你二人去吃便是。”
&1dquo;来时用过了。孙儿谢过祖母疼爱,体谅孙儿昨晚回的迟。下回再不敢了。”魏劭也笑道。
魏俨哈哈笑道:&1dquo;还是怪我,昨晚硬留仲麟一起吃酒,许久才放他走。恐怕他回去路都不认得了。早上还能起来,可见弟妹照料的好。外祖母要怪,就怪我吧。”
小乔没抬眼,却感觉到他说话时,目光扫了眼自己。
徐夫人微笑道:&1dquo;你们兄弟许久没见,坐下来一起吃酒也是应该的。只是下回,不许再吃多。免得伤身。”
魏俨与魏劭齐齐应是。兄弟两人陪着徐夫人又说了会儿过几天的寿筵。徐夫人叫他二人不必铺张,略办便可,也就散了,依次告退。魏俨魏劭与管事议事,走了,小乔便也回了西屋。
北屋里,徐夫人将朱氏留了下来,叫郑姝也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了婆媳二人。
朱氏陪着跪坐在一侧,见婆婆半晌不说话,因畏惧了她大半辈子,此刻心里便些不定,迟疑了下,终于试探着笑道:&1dquo;过两日就是婆母大寿,这几日阖府忙着,我那边也不得空闲,人虽赶,心里头却是高兴。”
徐夫人微微笑道:&1dquo;不过是个小事。照我本来意思,也不必这么操办。你们非不听,我也只能随你们,免得背后被你们埋怨不肯成全孝心。”
朱氏陪笑道:&1dquo;哪里的话。确实是小辈们的孝心。应该的。”
老夫人点了点头,独目看向朱氏,忽然道:&1dquo;我记得郑女,如今也有十八九吧。女孩儿到这年纪,再不嫁,留着也不好。你留个心,若有合适的人家,将她嫁了吧。”
第26章寿堂
朱氏一愣。
时人婚嫁,男子初婚年纪多为十四五到十八,九,女子则十三四到十六七,像郑楚玉这样十八,九还未出嫁的,除非另有原因,或体疾貌陋,或家贫置办不起妆奁,否则极是少见。
朱氏早年失了丈夫长子,膝下只剩魏劭一个儿子,难免将重心全都移到了这个独子身上。原本一心想让儿子娶外甥女的,奈何郑女出身不够,知道徐夫人断不会允许,退而求次之,希望儿子纳她为妾,如此不但亲上加亲,她也能将外甥女长留在身边。偏郑女年岁渐长,事却迟迟不得进展,这一两年里,她焦急起来,难免催逼魏劭更紧。不想他半分也不让步,回来的第一个晚上就弄出了那样的事,令她在下人跟前颜面扫地。
她倒不怪儿子扫自己的脸,把怨怒全都迁到了乔女身上。这几天本来就生闷气,今早又见儿子和妇迟迟不到,心想儿子定是被那乔女以色迷窍这才贪欢晚起,心里更是闷懑,就在片刻前,还在想着这个,忽然听徐夫人留下自己原来是要说这个,心里咯噔一跳,脸上便露出为难之色。
&1dquo;怎不说话?你是寻不到合适的人家,还是备置不了妆奁?若你不方便,我来寻人,妆奁也由我这里出。”
朱氏说不出话时,听徐夫人不紧不慢地又说了这么一句,抬起眼,正对上她的目光。见婆婆那只独目盯着自己,心里便虚,勉强笑道:&1dquo;怎会是这个缘由!婆母应也知道的,这两年里,便是家中下人,也一直视楚玉为仲麟的房里人了,这会儿若将她嫁人,恐怕有些不妥&he11ip;&he11ip;”
徐夫人道:&1dquo;下人无知,你身为魏家主母,不去管教便罢,怎也被下人所牵引?我们这样的人家,男子便是纳妾,也要过礼。一无礼仪,二无名分,郑女何时就成仲麟房里的人了?”
朱氏不敢直视徐夫人,只辩解道:&1dquo;婆母有所不知,这事我已跟仲麟说过的,仲麟也没说不可,只是之前他一直在外,如今刚回家,娶了妻,立马提这个也是不妥。原本我是想,等再过些时候,就把事情给办了的。”
徐夫人哼了声:&1dquo;我怎么听说,仲麟回来的头天晚上,就有个婆子去西屋听墙角根儿,惹的仲麟怒,把门都给砍坏了?什么婆子敢这么犯上?我年纪大了,人也懒怠,把这边家里的事都交给你,你就是这么管教下人的?”
朱氏羞惭满面,没想到徐夫人也知道了这事,再不敢出声,低下了头去。
&1dquo;我知你这些年,也是不容易,我都看在眼里的。”
徐夫人的声音缓和了下来,&1dquo;你留郑女在家,也是出于疼爱之心。只是疼爱归疼爱,再这样糊涂下去,只会耽误女孩儿的终身,早上留你说话,也没别的意思,不过是提醒你一句。”
朱氏叩头下去,眼中含泪道:&1dquo;媳妇知道婆母善意。回去后就照婆母吩咐,替楚玉寻个合适人家,再不敢耽误下去了。”
徐夫人面露淡淡笑意,点头道:&1dquo;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也无别事,你且去吧。”
朱氏拿帕子拭去泪,恭恭敬敬告退,回到东屋那边,屏退了下人,对郑楚玉说了刚才自己被徐夫人留下叙话的事。
郑楚玉愣住,慢慢地,眼眶泛红,哭着俯身在榻上,下拜道:&1dquo;姨母对楚玉一片挚爱,楚玉无以为报,还是让我早些走了的为好,免得再这样留下去,让姨母夹在中间徒增烦扰!”
朱氏本就疼爱外甥女,留在身边陪伴多年,视若亲女,何况她又笃信巫祝所言,认定郑女是自己的吉人,见郑女哭泣,极是心疼,急忙扶她胳膊安慰道:&1dquo;莫伤心。方才在老夫人那里,我也不过虚应下来而已。我心里早将你视为仲麟的人了,怎会再安排你另外出嫁?”
郑楚玉哽咽道:&1dquo;楚玉无用,这样留在魏家,地位尴尬,蹉跎岁月,这些都是无妨,便是一辈子没人要,我也甘心乐意服侍在姨母身边。只是如今老夫人却容不下我了,我怎好再让姨母为难?还是嫁人为好,贩夫走卒,我也不挑&he11ip;&he11ip;”
&1dquo;胡说!姨母怎舍得!”
朱氏急忙阻止她,将郑楚玉搂在怀里安慰,说道:&1dquo;你且放心,老夫人那边,我自会以寻合适人家为由,暂且拖延下去,料她也不至于立刻为难。仲麟这边,姨母代你想想法子,尽快把事情给办了。绝不会将你就这么嫁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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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楚玉出身不高,十来岁沦为孤女,父族中并无人可靠,幸好有朱氏这个身为魏家主母的姨母庇护,被接到魏家后,锦衣玉食,出入婢仆呼拥,过的是人上人的生活,由俭入奢易,由奢入简难,魏劭又年少英豪,姿容潇洒,她一颗心早就寄到了他身上,怎舍得中途离开?朱氏有意将她配给儿子,正合她的心意。
其实一开始,她本也不是没动过嫁魏劭做正妻的念头。自知身份不够,为了加持分量,见朱氏笃信巫祝,对渔山大巫言听计从,便暗中备了重金贿送,恳求大巫在朱氏面前为自己说话。大巫收了钱,自然替她办事,她便成了朱氏的吉人,自此朱氏对她更是看重。
可惜朱氏在魏家,终归不是说了算的人。上头不但有徐夫人压着,连魏劭对他的母亲,也非言听计从。郑楚玉知嫁给魏劭为妻,恐怕是件渺茫不可得的事,随后只能退而求其次,委身为妾也未尝不可。一晃这么些年过去,她已经蹉跎到十八岁了,别说成事,魏劭这两年回来,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曾。她心中也是惶惑不安,好在魏劭一直没有娶妻,身边也没别的女人,她也就一日日地怀着慰藉等了下去。等到去年底,得知消息,说魏劭在信都娶了兖州乔女为妻,徐夫人还派她身边的钟媪过去执事。
当时乍听这消息,郑楚玉实在心如猫抓,随后再一想,魏乔两家有仇,魏劭娶乔女应是别有用意,乔女即便嫁过来了,日后日子也不会好过,魏劭更不会真心以妻礼相待,且他迟早必定会娶妻的,自己本就没指望做他的正妻,他娶这样一房的妻室,于她其实反而是件好事。
之前朱氏虽对她疼爱有加,但一出朱氏东屋,魏家余下之人也没谁会拿她当正式主人看待。连仆下,偶也敢在背后议论她攀君侯不成蹉跎成了老姑娘的事。她心里不是不怨。想到这个乔女过来,往后必定要受冷待,比较起来,自己反而不是什么笑话了。这样一想,心里不但变得舒服了,且隐隐有些盼着她早些过来才好。
那日得知魏劭与乔女归家,她随朱氏从渔山回家,心知自己这个姨母断不会给乔女好脸色的,本是抱着看笑话的念头回来的,怎么也没想到,乔女竟然貌若天人,质若仙兰。郑楚玉本也自负美貌,和她相比,黯淡浑然无光,又见她和魏劭并肩而站,向朱氏行礼时,宛如一对天成璧人,当时大遭打击,至晚,魏劭并没照朱氏要求的那样让自己入房,反而,那个被姨母使去窥探究竟的仆妇却被魏劭现,当时虽受惊不小,但据她回来描述,魏劭与那个乔女应该是同床共枕了。郑楚玉大失所望,这几天烦恼不已,一直暗中留意着西屋动静,盼着那边传出魏劭慢待乔女的消息,偏今早他两人还姗姗来迟,似有暧昧,对自己一直淡淡的徐夫人看起来对乔女也颇多容忍,郑楚玉又妒又恨,心乱如麻,刚才朱氏回来又这么一说,哭的伤心,倒也不是在作假。好在姨母态度坚决,郑楚玉靠在她怀里得她安慰,心才稍稍定了下来,落泪道:&1dquo;事已至此,姨母难道还有什么法子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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