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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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店小二取来墨，正要铺纸，沐春取了自己的用来装样的折扇，&1dquo;善围姐姐写在这上面吧。”

  这是一柄昂贵的川金扇，沐春见杭州富贵公子几乎人手一把，就为自己购置了一把——当然，也是找纪纲借的钱。

  胡善围提写道：&1dquo;无肠公子应多娇，披盔舞戟玉门箫。塞外征伐八千里，见炊卸甲访菊花。”

  螃蟹无肠，所以也叫无肠公子，螃蟹有硬壳和钳子，胡善围将其比作盔甲和战戟，意思是说厉害了我的无肠公子，披着盔甲，舞动着战戟，征战八千里，在玉门关听箫声，功成退隐，见到炊烟，卸去战甲，种一亩菊花，归隐山林。

  这诗很简单，沐春一读就懂了，直道：&1dquo;好诗！好诗！”

  胡善围见一手打油诗就把撩得沐春开心得像个孩子，忘记烦恼，也不禁笑起来，&1dquo;写的一般，你自己看就行，不要给别人瞧见。”

  沐春连连点头，满口答应：&1dquo;善围姐姐送给我的东西，我会好好保存，才不会给不相干的人看呢。”

  结果&he11ip;&he11ip;

  入夜，沐春躺在客栈床上，抱着提诗的川金扇，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直到夜半，雷峰塔的钟声传来，沐春再也忍不住了，他拿着扇子，去了隔壁纪纲的房间。

  纪纲是锦衣卫的人，枕头下藏刀，睡梦中感觉有人靠近，眼睛都没睁开，就拔刀翻身砍去。

  &1dquo;是我。”沐春连连后退。

  &1dquo;沐大公子？”纪纲依然警惕的握刀，&1dquo;大半夜你鬼鬼祟祟来我卧室干什么？”

  莫非是看中我肤白美貌大长腿，想非礼我？

  沐春的游击将军是江西剿匪临时封的，得胜回京后什么自动消失，现在只是锦衣卫一员小卒，故纪纲叫他沐大公子。

  啪的一声，沐春打开川金扇，&1dquo;你看，善围姐姐送我的螃蟹菊花诗，是不是写的特别好？”

  扇面的题目是《七月二十日与景春于杭州酒楼吃蟹饮菊花酿》。

  景春，是沐春的字。

  内容是&1dquo;无肠公子应多娇，披盔舞戟玉门箫。塞外征伐八千里，见炊卸甲访菊花。”

  落款是&1dquo;胡善围”。

  纪纲点燃蜡烛，念了一遍，他一介武夫，比沐春更没文化，&1dquo;无肠公子应多娇？娇滴滴的不是说女人们吗？怎么用来形容男人？塞外征伐八千里？从南京到玉门关有八千里路？你确定？好像不止吧？”

  &1dquo;还有，打完仗为什么要访菊花？桃花不行吗？我要是去玉门关打仗，九死一生，回到南京，啥花不想去访，就想去秦淮河花楼里，喝最烈的酒，抱最漂亮的花魁娘子睡觉。这诗真是狗屁不通！”

  沐春：&1dquo;你&he11ip;&he11ip;”

  沐春现在深刻体会到了今日在雷峰塔上他吟诗&1dquo;你看这个塔，它又高又大。你看这太阳，它又圆又亮”时，善围姐姐是什么心情了。

  就像现在他听到纪纲解读善围姐姐的诗一样，尴尬，难受，还有的一点想揍他。

  胡善围只是想一想，沐春真动手了，他抬腿踢掉了纪纲手中刀，然后将他扑倒在床，一顿胖揍。

  &1dquo;你敢说善围姐姐的诗狗屁不通？”沐春把毛扔给纪纲，&1dquo;来来来，给你，你来写。”

  夜阑人静，胡善围被惊醒了，披衣起来，推开窗户一条缝儿往外看，正好看见沐春穿着扯破的寝衣，拖着鞋，骂骂咧咧从纪纲房间里出来。

  纪纲捂着打伤的胸口，开门将一支毛当暗器扔过来，正中沐春的后脑勺，&1dquo;老子不行，你比这只也强不到那去！”

  胡善围：&1dquo;&he11ip;&he11ip;”

  次日清晨，五百五十本书装箱，搬上大官船，覆盖防潮的油布，扬帆。

  沐春和纪纲相看两厌，在怪石岭同袍战斗的友谊破碎，一路无话。

  沐春把自己关在船舱里，不知在做什么，锦衣卫小卒给他送饭时，听见里头叽叽咕咕低语，好像在自说自话。

  小卒敲门，沐春放他进来，摆了饭，走人，沐春关门吃饭，把吃空的碗碟放进食盒，提到门口放着，继续关门，嘀嘀咕咕，没完没了。

  大官船日夜兼程，航行一天两夜，终于在黎明时分到了南京的龙江驿站。

  秦淮河就是从这里汇入长江，奔流不息。

  大官船从长江拐到秦淮河，从三山门的西水关航行到南京内城，即将到桃叶渡时，在船舱里憋了一天两夜的沐春终于&1dquo;出关”了。

  他拿着一本快要翻烂的书，到甲板上找胡善围。

  &1dquo;我都背下来了，你随便翻一考我。”沐春把一本道衍禅师的诗集《独庵集》递给胡善围。

  胡善围很是吃惊，&1dquo;原来你把自己关在船舱里背书？”

  沐春点头，&1dquo;善围姐姐喜欢道衍禅师的诗，能将《独庵集》倒背如流，我只会一《绿洲曲》，姐姐和我都聊不起来，我不会作诗，但死记硬背还行，不信，善围姐姐考考我。”

  胡善围捧着诗集，她崇拜道衍禅师，对这本书了如指掌，随口问道：&1dquo;禅师这本诗集，是大明那位文坛泰斗为《独庵集》写序言推荐？”

  沐春：&1dquo;&he11ip;&he11ip;”

  序言是当时文学出版行业最重要的环节，若请到当时的文泰泰斗写序言推荐，就提高了这本书的身价，必定大卖，而且口碑不差，广为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