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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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宫正讲了一天，逐条解释，胡善围等女官眼睛都不眨的听，因为只要错过一条，就会丢性命。

  夕阳西下，范宫正说道：&1dquo;今天就讲到这里，你们都是知书达理的聪明人，十五日后考宫规，标准是一条都不能错，考核不过的，立刻遣出宫去。”

  众人一凛，皆露出担忧之意，人人自危。

  范宫正表情轻松，&1dquo;出宫不是惩罚，是救你们一命，连宫规都不熟悉，将来迟早砍脑袋。所以现在后悔进宫的，还来得及离开。”

  听了一天课，众女官犹如从鬼门关来来回回走了一百遍！

  范宫正离开课堂，众女官忙站起来，拜别老师。

  胡善围收拾桌上的宫规记，一群女官围过来。

  有直接开口的：&1dquo;我写的慢，恐怕有疏漏，求胡女史借记一用，我要查缺补漏。”

  也有女官嘴甜先夸她的：&1dquo;胡女史的好快啊，吾辈望尘莫及。”

  胡善围心想，我就是个抄书匠，没别的本事，就是写字快，没曾想成了优点。

  胡善围并非小气之人，说道：&1dquo;你们若不嫌弃我字迹丑陋，把记拿去便是，一起查漏补缺，互通有无，晚上还给我就行。”

  散了课，小宫女们将女官引领到安排的房间歇息。

  女官们住在西六宫西面的一排廊房，每人一间小屋，用屏风和多宝槅隔成两间，一间卧室，一间书房。

  卧房里的架子床上，崭的被褥和四季衣裳堆成了小山。

  春夏秋冬四季衣裳各三套，衣料皆是胡善围从未穿过的上品。

  春有葫芦锦、百花锦，夏有绛纱绮罗，秋有玉兔桂子锦、葡萄棉，重阳有菊花茱萸锦，东有雪花梅花佛手锦。

  此外，还有贺寿的万寿锦，以及庆贺皇子皇女出生的喜字锦等吉服，以及白色的粗布麻布葬礼上用的凶服。

  另外，还有两套官服，仿宋朝女官的服饰，紫色圆领窄袖花罗袍，袍子遍刺着折枝小葵花，并以金线圈之，下着珠络缝金束带红裙，黑色的靴子上刺着小金花。

  头饰是官员常见的乌纱帽，两边没有帽翅，帽子两边簪着足以乱真的纱花。

  还有一条银鎏金的牡丹花玉带，松松的挂着在腰间，装饰官袍，以示威严。

  这套漂亮又严肃的官袍打消了胡善围对宫规的惧怕：无论如何，当了女官，每月有俸禄，就可以自己养活自己，别人不敢轻视她。

  白看监生说她太柔弱，哀她不幸，狠她不争。

  不是她不想反抗，而是，一个没有钱，没有地位的女人，怎么反抗？

  她何尝愿意给继母洗马桶？如果不洗，继母就能找到理由，骂她不孝。纵使街坊邻居都知道继母太过苛刻，是继母的不对，可从礼法上讲，忤逆父母，不顺着父母，就是不孝！

  凭着这一条，继母把她活活打死，都不会受到任何惩罚。但是她若胆敢还手，伤了继母，轻则一百板子，重则杀头。

  胡善围不想和继母同归于尽，这个愚蠢的女人，不值得她付出生命。

  胡善围将女官的乌纱帽戴在头上，宫规不可怕，人才可怕。

  正思忖着，有人敲门。

  胡善围摘下乌纱帽，开门，正是今早给她验身的老宫人。

  &1dquo;我给胡女史送行李。”老宫人打开箱子，将熨烫好的旧衣裙，一块铁军牌，还有一双擦得锃亮光鲜的羊皮小靴拿出来。

  比起架子床上堆放成小山般华丽的衣和官袍，这套进宫穿的旧衣裙就像从腌菜坛子里掏出来的梅干菜。

  胡善围忙请老宫人坐下，倒了茶，&1dquo;您帮我熨烫衣服，还擦了鞋，多谢了。您帮了我这么多，我还不知道您尊姓大名。”

  老宫人没有和她客气，坐下喝茶聊天。

  &1dquo;我是个孤儿，无名无姓，以前是被人卖来卖去的女奴，主人家把我叫什么，我就叫什么，后来我在皇上的潜邸吴王府当粗使丫头，管事随口叫我梅香，我就叫梅香了。”

  这时隔壁房间也6续进来送行礼的小宫女或者老宫人，别的女官都给了打赏，金银馃子耳挖簪之类体面的小物件。

  门外传来宫人们阵阵道谢声，多谢女官的打赏。

  胡善围双颊微微烫，她身无分文，要不是白看监生送了一双鞋，她恐怕当场出丑了，那里有钱打赏梅香？

  梅香很会说话，她端起茶杯，&1dquo;您是官，我是最下等的宫婢，只是痴长了几岁，比别人多吃几碗饭，有人尊称一声嬷嬷罢了，您请我喝茶，这就是最好打赏。”

  话虽如此，胡善围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梅香搁下茶杯，拿出一个快要翻烂的书本，说道：&1dquo;胡女史凭本事考进来的，皇宫是个聚宝盆，这宫里从里不缺金银财宝，就缺才华。您教我读书，就当打赏我了。”

  胡善围一看，是一本启蒙用的《千字文》，说道：&1dquo;这有何难，我教你便是了。你有不懂的，尽管来问我。”

  梅香大喜，当场跪下倒茶拜师，胡善围对梅香眼里的狂喜不解，&1dquo;在宫里头识字很难吗？”

  梅香说道：&1dquo;倒也不难，宫里定时有女官教习宫人，宫女们通过考试，成绩优秀者被称为女秀才。女秀才们分到六局一司给女官们打下手，帮忙，做些杂活，再通过考试，就升为像您这样的八品女史。所以这宫里头不识字，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