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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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夜雨（第2页）

纵是再凶恶的厉鬼，见了神佛也如老鼠见了猫。柯承兴在桌前坐下，僧人已送上精致斋菜，他惶惶不安了些日子，瘦得厉害，而今心下渐宽，久违的胃口重出现，便径自取来碗筷，大快朵颐起来。

吃着吃着，柯承兴就想起了6氏。

自打6氏鬼魂出现，他强迫着自己不去回忆亡妻，那些噩梦已经足够吓人，柯承兴并不想自讨苦吃。但如今身在古寺，菩萨保佑，这样的庄严清净之，他终于敢正大光明在脑海中回忆起6氏的容貌来。

柯承兴待6氏，其实是一见钟情的。

他去县里收父亲在世窑时窑瓷的旧账，路行途中遇到匪徒，马车被人劫走，车夫为救他重伤不治，而他逃了几里后，陡然现自己身处陌生荒野中，求助无门。

那时色已近傍晚，四周并无人经过，常有野兽吃人的事在荒野生。正当柯承兴心生绝望时，从书院游学归家的6谦乘车经过，见他处境困难，便出手相助，带他一同回了常武县。

柯承兴就是在那时遇到的6柔。

6谦带他回到了6家，6家人瞧他可怜，被劫走钱财又身无分文，便收留他住下。柯承兴写信寄往盛京，请母亲遣人来接。在等待柯家来人的那些日子，柯承兴与6家也算相处尽欢。

柯承兴还记得初见6柔的那日。

他刚死里逃生，浑身泥泞，狼狈不堪。6谦扶他到一处屋舍前，他瞧着面前简陋屋门，不由皱了皱眉。

县城本就不大，临街宅屋瞧上去也实在寒酸，这样用泥巴与干草夯的屋顶，没下雨还好，要是下雨，难免要漏雨。

正想着，6谦已经冲门里喊道：“爹，娘，姐！”

从里传出个清澈女声，紧接着，从黑黢黢的屋子里，走出个年轻女子来。

这女子梳着个云髻，只在间插了支刻花木簪，穿件藕荷色棉布花衫裙，长眉连娟，微睇绵藐。虽钗荆裙布，亦难掩丽色。那破旧的小屋，便也因为这美人变得光鲜起来。

柯承兴当时便被6柔惊艳得说不出话。

没料到这样的小城中，竟有如此佳丽。

他对6柔一见钟情，在6家时，便时时注意这女子。6父是个教书先生，家中仅有一子一女，6柔的弟弟6谦在书院读书，再过两年即可参加举考。6柔虽是女子，6父却如别家教儿子般教女儿，识文断字，诗书礼仪比盛京的学子都不差。

柯承兴越动心，待柯家来人将他接回盛京后，便与柯老夫人说了想娶6柔一事。柯老夫人起先并不同意，认为6家背景清贫，配不上柯家。

当时柯承兴跪在柯老夫人面前很是坚持：“母亲，6家现在虽清贫，但6家二子6谦如今在学院念书，听闻学业颇有所成，未来举考有极大可能中第，待一朝得中，6家也算有了官身。”

“咱们商户，要与官家结亲何其不。要是聘回寻家世好些的女子，那女子家中多半娇惯。我在6家呆了大半月，6家女温柔体贴，行事周到，又是读过书的，知晓几分体面。真进了家门，也断不会无理取闹，又因家世低平，难免对咱们敬畏三分，岂不是很好？”

柯老夫人听闻他一席话不无道理，心中有些意动。于是遣人去常武县打听6家门风人品，得到6家人品清正的说法。又实在拗不过儿子坚持，便找了冰人去6家说项。

亲事定下得很顺利。

柯承兴虽是商户出身，可生得清俊潇洒，儒雅动人，单看外表，说是官家公子也不为过。在6家那些日子，他又在6家人面前竭力表现得温和识礼，君子谦谦，6家人都对他印象不错。

而且那十四抬聘礼，也足够表达了柯家的诚意。

总之，6柔顺利进了柯家的门。

柯承兴得此娇妻，焉有不足？况且6柔不仅生得美貌，还识大体懂进退，族中子弟都在背后暗暗艳羡他娶了这样的贤内助。

直到那一日丰乐楼中……

窗外大风把窗户“啪”一声吹响，将他从思绪中惊醒。

远处夜色沉寂，山寺在沥沥雨声中如盘伏的庞然巨兽。

柯承兴抬起头，打了个冷颤，问在一边收拾的万福：“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万福看了看屋中漏刻，答道：“快子夜了。”

“这么快？”

柯承兴神色一凛，站起身来：“拿好东西，咱们这就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