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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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第1页）

“怎么不行，鱼渊谷药库五花八门总有一样能解了他的毒。”无澈一拍桌子，气势汹汹道：“什么破烂逢春堂，我看你天天都在诊治外人，什么时候操心过我们谷主了？”

郎棋昌不悦道：“你说话不要夹枪带棒的，阿姐亲身试毒以身犯险，到你这儿就是不操心了？”

“那又怎么了，你的好阿姐可是有前科的，她当年能抛下谷主一走了之，难保谷主尸骨未寒她又嫁作他人妻！我看她就是舍不得这里，故意拖死谷主！”

窗外有人来低声道：“云娘子，归元堂的段公子来了。”

程克青一抬眸对上无澈一双怒火中烧的眼睛，不由得心头一凛。

她沉声道：“我问你，回去的路上有什么闪失你能负责么？”

见无澈不应声，她瞅了眼纹丝不动的谢耘，压低了声音继续问道：“论治病，你拿手还是我拿手？无澈，说一句难听的话，当年若不是我，谢耘能平安无事活到现在？你说话不要太伤人。”

好似浇了一头凉水，无澈顿时熄了火，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要为方才的口不择言辩解一番，程克青不耐烦至极，连连挥手，“滚滚滚！吵得不得安生。”

郎棋昌望着程克青，一副我是同你一条战线的表情也要插嘴，程克青揉着太阳穴呵斥道：“你也滚。”

段屾一只脚已经迈进了门槛，听着屋子里程克青的呵斥愣在原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程克青余光瞥见他尴尬的模样，收拾了一番情绪，“何事？”

“我来就是想给你说一声，你试过活血化瘀的方子没？我看他伤口的淤血藏于经脉中，也许是这个缘故才一直不得发散。”

段屾说完，又叹道：“唉，我能想到的你必然已经试过了。”

他愁云密布拉着个脸道：“宫里派人来宣读赏赐，全然不提瘟疫之事，我提了一句，有位大人提点我，京城都传说昙州天寒地冻又干燥得很，百姓偶感风寒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你说可笑么？居然无一人反驳。家人也带话给我，不要再插手此事，我看，这瘟疫最好越闹越大传到宫里去才好，咱们在这里劳命伤财吃力不讨好作什么用？”

“风寒？风寒能是这般症状？”程克青讶然，“他们可真会指鹿为马。”

“没办法，北澶交了降书求和，此刻若闹出来北澶人来昙州投毒，圣上面子上也很难看，连年征战本就为了争口气，现在已经夺回来朔州，圣上也打算见好就收，谁由有心思管管这里人的死活呢？”

段屾眉头紧锁，朝屋子的屏风后望了一眼，悄声道：“没有起色么？”

程克青垂下眼眸不语。

段屾藏在桌子底下的手十指交握，他鼓足勇气道：“我那日说的话是真心的，你可以再考虑考虑，我不介意”

程克青一脸茫然，“哪一句？”

“你可找个人陪你。”段屾语气急促地补充道，“我可以等，我不介意你是寡妇。”

“”

程克青情不自禁笑了一声，她从未有过如此无语至极的时候，她装作听不明白的样子，“等什么，等他死么？”

“可以的，我可以等。”段屾点点头，一脸诚恳地期盼着程克青的答案。

“怎么，成蹊将军后人的名头这么好使？让你卧薪尝胆十年磨一剑，候在我身旁，等着这一天？我是不是还要感恩戴德谢谢你不嫌弃我？”程克青冷笑一声，随手抓起茶杯就着桌沿一磕，凌然道：“不要让我看不起你。”

她趁手将碎掉的瓷片砸向段屾，转身就走，“你也滚，赶紧滚！”

当下，程克青的心头只有一个万分庆幸的念头，幸好谢耘此刻是听不见这些胡话的。

屏风后，谢耘平平整整躺在榻上，神色宁和好似睡着了一般，若不是脸色和唇色惨白地异常，任谁也看不出这人是中了毒。

这张脸陪着她风风雨雨走过来，是情窦初开山盟海誓的真心，是午夜梦回魂牵梦绕的思念，是患难与共风雨同舟的相守。

此刻安静地躺在自己的面前，他的生命随着时光流逝，一点一点，像是程克青手中用力握住的流沙，全是白费力气。

谢耘中毒过深，即便是有什么症状也无法立即展现出来。程克青抚上心口干涸的疤痕，转身从桌上成堆的纸张下摸索出一根短箭。

这正是重伤谢耘的毒箭，箭杆摩挲得油光水滑。

程克青扒拉开心口的衣服，用锋利的箭簇划开结痂的疤，再一次将箭插进伤口里，结痂的伤疤顿时涌出几道黑色的热血出来，程克青面无表情地缓了两息，才取出短箭。

她不知道毒素是淬在箭簇上，亦或是来自别的地方，为了保持身体内持续不断的中毒症状，程克青索性亲手再为自己扎上一箭。

别人只当她整日忙忙碌碌心境如常，谁也不知道，全靠这点子肉身上的疼痛才能平复下心情。

为什么！明明她已经翻遍了医术药典，却还是不能救醒谢耘！

为什么！他们分开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披荆斩棘重新在一起，却要这样天人永隔么？

可本来该死的是程克青，而不是谢耘。

这是生平第一次，程克青对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感到愤怒。

她将谢耘的手掌贴近自己的脸颊，柔声道：“快醒来好吗？等你醒来我再也不和你吵架了好不好？”

无人应答，只有窗外风拂树沙沙的响声提醒着自己，什么也没变。

心底里忽然响起一个念头，不如，回去吧，无澈说得对，还是回鱼渊谷吧，最起码，人死也应该落叶归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