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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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温子渊只是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倒是叶庭云云淡风轻地看着他笑了笑。韩悉心中却开始发憷，柔镜波到底想要做什么？她周旋于贺鸣天还有林元修之间究竟是何目的？

这时传话的声音打乱了韩悉的思绪。

温子渊听到声音问道：“饭好了？可以吃了？”

那人进来用狐疑的眼神打量了一眼三人，闭口不言，林元修看出了手下的犹疑，说到“是密函还是线报？”

“密函。”

“那给我即可。”

那人将一颗蜡丸交给林元修，行了礼后离开，林元修倒也不避讳眼前的三个人，将本是密闭的蜡丸按开，取出一截不大的纸条，温子渊离得远却也看得到密密麻麻的小字。

只见林元修看着那密函的神情，双眉越蹙越紧，双唇也越抿越紧，像是有浓重的阴云笼罩在了他的眉心，手中蜡丸的壳也已被捏成了碎渣不断掉落。

三人不敢多说什么，这实在是种不祥的预兆。

一时间屋子中的气氛安静地诡异至极，直到林元修将眼睛从手中的密函移开，密函被狠狠地拍在了桌上，随后他凝视着韩悉，又用眼神扫过叶庭云，最终将目光落到了温子渊的身上。林元修知道自己的眼神一定出卖了心中的担忧和关切，可是他顾不得这么多了。

“到底怎么了？”温子渊皱了皱眉，她本想去夺来密函看看，可是看到林元修并不是不想说的样子，索性等他开口。

“我手下的人在很多门派都有秘密往来，这是与至正山庄相离不远的阅剑楼用最快的传鸽发回的密报，贺鸣天已经对子渊和叶庭云下了武林必杀令，并要在一个月后召开武林大会共同商讨如何追捕处置你们二人。”

“这是好事才对，要么计划要等到三月之后的武林大会，这次只要一个月后便有机会了！”温子渊看着林元修的神情实在诡异，她走上前一步，略有些担忧地问到：“你怎么了？贺鸣天有什么麻烦找上你不成？”

“不是我，”林元修深吸一口气，“是侯轻雪。”

“什么？！”温子渊一怔，胸口绞痛袭来。

“阿雪怎么了？”韩悉和叶庭云几乎是异口同声。

林元修看到这三人的神情，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将所有的消息一一告知：“贺鸣天借陈靖山之死为由召开武林大会，他则要在在武林大会上杀死侯轻雪为霞山派祭酒。现在侯轻雪已经被关押至后山洞牢，武功尽失。”

韩悉的脑海一片空白。

他竟然亲自动手为阿雪铺了一条通往死亡的路。

陈靖山是贺鸣天让他杀死的！

“贺鸣天是想引子渊和叶庭云你们二人自投罗网，之前的计划绝不可行，他此时定有万全之策了。”林元修一手揽过已经完全呆立在原地的温子渊，手上极其用力地扳着她的双肩。

“师姐若是知道定然不会坐视不理，她等这个时机也十分难得，怎么会让阿雪在此之前就死在贺鸣天手中！”叶庭云一时激愤，手狠狠地拍在了桌子上，黄花梨木的桌案一角轰然落地。

韩悉曾经去过后山隐秘的洞牢，那里阴暗潮湿蛇虫鼠蚁各种毒物时有出没，关押的全是武林中有名的败类和各种各样的穷凶极恶之徒，现在阿雪被关入了那个地狱一样的地方，他的心里和桌案一样轰塌了。一个月，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双手成拳，关节已经紧握地作响不止，韩悉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什么一定要杀的人，第一次体味到刻骨的仇恨竟是这样的催人心肺。

“我也觉得柔镜波不会放任此事发展，要么就是此事她已无能为力，”像是在安慰温子渊，林元修声音都放得轻了些，“这一个月内想必不会有变故，我们另想别的主意一定能救出侯轻雪来。”

“没有别的主意，”温子渊的手抓住林元修的手腕，她抬头看了叶庭云一眼，见小叶点了点头继续说了下去，“就是之前的那个计划，提前至一个月后的武林大会。”

“不可！贺鸣天早有准备而你却自投罗网，这样一来就算你能救出侯轻雪又如何？”林元修夺过温子渊发力的手，那手冰凉得没有一丝生气，掌心遍布湿滑。

“你和柔镜波的计划依旧，但是我和小叶必须要救出阿雪，我们不会影响你们的大计，林老板放心。”温子渊说罢抽手，她看了一眼失魂落拓的韩悉，本是怒火鼎沸的心却也有了几分不忍，

“你依旧假装抓住了我带给贺鸣天，我保证阿雪不会有事。”

林元修比任何人都了解温子渊，但凡她已经下决心决定的事绝无转圜，他并不在乎死一个侯轻雪还是十个，他只是在乎如果侯轻雪出事那温子渊将会怎样的惨烈以致不顾一切，那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事。

而叶庭云竟是这四人之中最先冷静下来的人，他暗中做了一个决定，没有冲动，完全是冷静缜密的衡量利弊后，他所拿定的主意，只是他还不能说。有了这个决心，叶庭云深吸了一口气，觉得什么都不再重要。

韩悉的心中其实还有更为可怖的想法，他清楚地了解师父和凌昼，这两人如出一辙的心狠手辣，如果他们担心阿雪会牵绊住师父的大计，那么这个时候他们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杀掉侯轻雪一了百了。

韩悉的心无限制地向黑暗的深渊下沉。

他必须要回去，马上。

☆、决绝

夜晚的至正山庄很安静，悠长却不温不火的风抚过密密匝匝的树梢，月光好像一层银色的碎屑铺到了青砖上，柔镜波握着信站在窗前听风声细细撩动这山中的一草一木，看着看着，她侧过头，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信，眼中像是闪过了月光留下的剪影。

然后她将信置于红亮的烛火之上，看着橘色的火舌飞快地爬满这个纸张，墨色的字迹和白色的空白一同化作灰烬，被透窗俏入的晚风卷起，又落下。

没有人在做决定的时候不会犹豫，但这犹豫的时间却总有快慢，有的人只需要一刹那就清楚，但有些人想了一辈子也未必想得明白。

柔镜波很奇怪，自己为什么总是前者，哪怕再大再不易最终斩钉截铁的决定，她总能只用短短的片刻就完成人生中可能是改变命运的转折。

但是刚才这个决定，是柔镜波此生二十五年以来犹豫时间第二长的一个决定。

而让她犹豫时间最长的那个决定，现在柔镜波偶尔还能想起当时的心情。

不知很久以后自己再想起做这个决定时的心情会是怎样的一个光景，柔镜波兀自笑了，她看见灰烬飞了又飞，落了又落，在细碎的风中飘摇不定。

成为灰烬，或是成为风，好在还有得选。

“庄主。”

“进。”

凌昼的神情和起初查了太多，灰头土脸又颓然的模样立在柔镜波不远处，他头都未抬，只是慢吞吞地将正字令放在桌案上。

“多谢庄主。”凌昼说得极为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