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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她牵挂已久,只是从前不见瞿昙越,也无从谈起,现下即使知道瞿昙越要她办的事也许棘手刁钻之极,却仍然毫不犹豫,慨然道,“你要我办什么,说来便是。”
瞿昙越深深看了她一会,突地笑弯了眼,伸手折下亭边一朵双色寒萼,插在阮慈鬓边,又为她微微挽了挽鬓边散发——刚才连番大震,阮慈的发髻也有些松了。
“骗你的,不过小事而已,”他说道,“南株洲能有什么布置,比讨娘子的欢心更重要呢?娘子收我一朵鬓花,也就够了。”
阮慈不料他答应得这般爽快,不由欢喜无限,抚了抚寒梅,冲他粲然一笑,心甘情愿地叫了声‘官人’,“多谢官人疼我。”
瞿昙越怀中圆镜,依旧映照着府外的情状,白云茫茫之中,各家元婴修士遥遥对峙,一副大战一触即发的样子,但均平府内,残垣断壁之中,少年少女却是相视而笑,说不出的旖旎风流。
阮慈年少初成,平日里不见倾城倾国,只这一笑灿若春华,瞿昙越眸中不禁浮现一丝惊艳,近前一步,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其实,太史宜和徐少微在幽冥瘴泽的确起了些不该起的冲突,我费了好大的功夫,坏了徐少微进阶元婴的好事,但这些龃龉,也远远没到他们表现出来的地步。”
“徐少微和谢燕还素来亲厚,我是为了你着想,也是为了找个机会,进均平府来找你——你在上清门里,一定要处处小心。可要知道,修士寿历千百,没有哪个大修士是太太平平修到如今的,有些人的心机,远超你现下的想象。”
他对阮慈眨眨眼,笑着说,“你看,我不就很会骗人吗?”
他的身形缓缓消散,阮慈在亭边坐了许久也没有动弹,依旧望着瞿昙越远去的背影,过了一会,她回头说道,“盼盼,你既然来了,就出来罢。”
一只橘色小猫从林间缓缓踱出来,王盼盼冲远处瞿昙越的方向嗅了几下,说,“越公子好会呀。”
阮慈道,“会什么?”
她站起身和王盼盼一起回去,王盼盼跳到她肩头,偏头说,“他挺欢喜你的,你不觉得吗?”
“那我情愿他只是想要我和他一起去玄魄门。”阮慈说,“他都几千岁了,我才十几岁,他欢喜我?他不欢喜我也还罢了,若是真欢喜我,那才恶心呢。”
王盼盼嗔道,“你这个人!哪有这样说的!真是不解风情!”
阮慈笑道,“我这个官人若有孩子,我现在大概和他玄玄玄玄孙子一般大。他欢喜我?若不是他这个化身只得炼气期修为,我怕他一拳把我打晕了带走。”
一人一猫争执不休,回到小慧风,王盼盼也从阮慈口中听到了瞿昙越的说话,它在床上滚来滚去,不快地道,“我说徐少微虽然顽皮,但一向还算罩得住,怎么突然捅出这么大的漏子,搞得自己颜面扫地,原来有他在其中弄鬼,我本来睡得好好的,突然被震到地上,这笔账我记到越公子头上了。”
阮慈坐在桌边,不禁揽镜自照,摸了摸鬓边的梅花,王盼盼躺在床上舔了舔爪子,又道,“不过这样也好,太史宜看到了阮氏骨血,陈均也借他之手,让众人都看过你那个姐姐。既然剑使不在上清门手里,接下来直到回到中央洲,均平府应该都会平安无事,你也总算可以拜师修道,开脉炼法了——”
第34章天舟离岸
王盼盼说得不错,既然阮氏女已经在人前现身,中央洲众盛宗都知道,上清门这次算打眼走宝,接了个西贝货回来。接下来这一年半载,哪管诸盛宗在南株洲各国争得头破血流,均平府和坛城的日子倒都还算安宁。便是之前搬迁到流梦泽的诸多商家,眼见最危险的时刻已过,也不愿错过旺季,待天舟从虚无中回返,便各自拾掇货物,又从流梦泽返回坛城,抓紧时间将南株洲的特产,卖到宝芝行等诸商行,又从大行手中宕了不少中央洲的宝材灵药,以备日后出手不提。
且说太白剑宗一行数人,行止却也不能如意,刘、鲁二人本来想将桓长元、董双成带回剑宗去,但太白剑宗僻处南株洲西南,路途甚是遥远,剑尊又发飞剑传书,说到中央洲几个茂宗在剑宗附近相争,回程路上灵气甚不平稳,空间也颇多摇动,让一行人暂缓回宗,索性在流梦泽等候,待天舟离岸之后,再做计较。
既是如此,刘、鲁二人便兵分二路,鲁长老和文掌柜结伴,将剑宗商队并正气商行诸伙计重新带回坛城,就借了正气商行的铺面交易,双方关系已不同以往,更进了一步,如此也不觉打扰。刘真人留在流梦泽教导二小,只是如今南株洲灵气动荡,也不好修炼,只是比试些剑招,刘真人自身功行也被耽误不少,这一日不由叹道,“到底南株洲偏安一处,和中央洲的修士却是无法相比,只是略微不稳,便如临大敌,不躲在山门里不敢用功。也难怪宋、楚、武三国的少年少女,在我们南株洲这里如此吃香,中央洲修士却不屑一顾了。”
流梦泽虽然安稳,但正因为天然大阵遮护,泽中地方有限,不得尽情演练剑法,董双成早呆腻了,这日好容易磨着刘真人带他们出了大阵,化作一道剑光上下穿梭舞动,堪堪将这些日子被关在一地的闷气宣泄殆尽,落在刘真人身边问道,“师叔,难道中央洲的灵气比我们南株洲还不如?”
刘真人道,“中央洲物华天宝,不是我们南株洲可以相较的,但也正因为此,风波犹盛,想要在中央洲立足并不容易,距离中央洲最近的北冥州、南崇洲,都有许多宗门虎视眈眈,想在中央洲打下一片道场。大小纷争无日无之,虽然空间风暴这级数的灾劫也是罕见,但灵气不稳却再寻常不过,中央洲的修士天然便有一段本领,那便是能理顺灵气,只要不是最极端的情况,都能修炼功法,打磨功行。南株洲么,也就是那三国的百姓,被关了七百年,这才造就了一批天生能调理灵气的修道种子。”
董双成笑道,“若是如此,那我们剑宗何不也设一个绝灵阵,将那些有资质的凡人送进去繁衍几代,不一样也有了许多修道种子?”
“你这说的便是傻话,”刘真人哼了一声,“绝灵阵耗费巨大,非洞天老祖不能布设,修道种子只是个添头罢了,当时布阵自然为的是更重要的东西——好了,不要谈论这些,天舟带来两大魔门,魔宗修士的威能,你们也听我谈起过的。”
董、桓二人也都知道流梦泽道宫宝镜,被法藏令主一眼望破的事情,流梦泽少了宝镜,那一阵子很是不便。更明白这东华剑种之事,牵扯太多,实不宜在旷野中公然谈论,便掩去不提,董双成对中央洲却是十分向往,叹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去那中央洲会一会天下剑修。”
刘真人嘿然道,“若是寻常弟子,我劝他们还是熄了这心,也免得暗存向往,生出心魔,反而耽误了自家的功行。但你们两个与他们不同,将来也许还真能到中央洲去长长见识,不过,那至少也是金丹期的事了。”
从南株洲去中央洲,若不能搭乘天舟,宗门又没有可以穿越界洲的法器,上百年光景那是要的,乘舟不能修道,筑基期修士的确花费不起这个时间,便是金丹期修士,赶路百年也算久了。是以南株洲众修自然大有神往中央洲的,但却未闻有什么修士要搭天舟去开眼界——去倒是容易,可去了之后该怎么回来,那便为难了。董双成也不过是说说而已,听刘真人居然不曾驳斥她的谬想,不禁十分不解,拿眼看着桓长元,想他开口一问,但桓长元平日话便不多,对中央洲似乎也漠不关心,董双成见他不接翎子,送他一颗白眼,心道,“平时没话,和我抢剑仆的时候倒是口快。”
到底抢的是什么剑仆,却又想不起来了,正待寻思,又听得天边遥遥传来一声长鸣,不禁飞起眺望,也就把此事撂下,“这是什么?好像是坛城方向传来的叫声,又打起来了么?”
“是天舟长鸣。”刘真人也站到空中,他是金丹修士,所见比双成更为深远,只看几眼,便知底里,“三年将至,天舟开启洞天,中央洲这些同道,终是要回去了。”
他身后也不断有修士从大阵中走出,都是叹道,“终于要走了么?”
这三年来,中央洲修士处处掀起争端,也不知害多少人跟着遭了殃,但他们修为高妙、出手阔绰,不论是买卖交易还是谈玄论道,都令人受益颇多。更是收了一大批南株洲的美玉良材回去,这些少年他年若修行有成,也是南株洲的幸事,是以众修士对中央洲的观感着实复杂,又因魔门之故,不便在人前谈论,只能各自嗟叹,脚下都不停歇,各自将身化光,往坛城而去。刘真人也未能免俗,将两个师侄装上法舟,说道,“他们来,咱们避得远些,要走了,这热闹却不能错过,也让你们两人见识一番天下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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