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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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是月余，三月十七，正是玉姐四岁生日[1]，也吃生日汤饼，也穿衣，又有镯子戴。苏先生始教她些算学，秀英听闻女儿学算，于外头寻了木匠，特特订了把小算盘来。玉姐带着小算盘往去听课，苏先生愕然道：&1dquo;这是要做甚？”

  玉姐道：&1dquo;娘听说要学算学，给做的算盘哩。”

  苏先生拨弄许久，玉姐听着算盘珠儿噼啪作响，看着苏先生手指翻飞，还道内有关窍，用力瞅着。忽听苏先生道：&1dquo;这要如何用？”

  玉姐儿道：&1dquo;不是先生教我么？”

  原来苏先生教课，天文地理且不说，单指算之一样，却是用的算筹。算盘儿他也见过，却并不会用的。程老太公得知，把秀英数说一回，又命备下算筹来。苏先生即迷上算盘，径往秀英处请教算盘之术。

  苏先生一派风光霁月，秀英不免惊讶：&1dquo;跟我学？”

  苏先生道：&1dquo;娘子会，我不会，自向娘子请教。”

  秀英能写会算，却不知如何教这位老翁。苏先生以手加额：&1dquo;娘子若不方便，将口诀写与我也使得。”

  秀英只得写了口诀来与他，程宅复响起了噼啪声，自三月至年终，每日未时至申时，从不间断。幸尔他自居西院，止一把算盘，响动不算甚大，方未搅得四邻不安。

  展眼年又至，程宅上下皆识苏先生，唯苏先生尚识不全程宅下人，余者皆如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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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这一年灯节，厚德巷又闹出一件事来。

  一年下来，街坊也知这6氏娘家贫寒，父亲虽中了秀才，却已死了，母亲不得已将她嫁往游家，却拿聘礼为她兄弟娶妻造房读书。如今还要指望她贴补一二。游大户一死，继子便不肯空养这便宜舅家一家子，亦不肯让这小兄弟念郎分薄了家产。为何？6氏年轻，游大户疼爱她，在世时于6家多有帮衬，6氏兄弟于街上遇着游大户儿子，且要摆一摆舅家谱。游家眼里，6家就是一家叫花子，典了女儿来，游家使女也是如此买将来——却硬要做妻，游大户不知的甚么昏，居然也允了。

  游大户之元配与他也是门当户对，合两家之力，方有此局面，眼见拿着元配的，贴补后来的，元配之子如何不恼？却将簿子拿来，请了族老证人，道是不肯吞了幼弟财物，且分了家，免得日后啰嗦，是谓&1dquo;亲兄弟，明算账”。

  点了自家母亲陪嫁、妻子陪嫁，又点出族中公产，大宅自是祖产不动，一分二分，分了些儿与6氏母子，权作分家。6氏母子仅得一座铺子，若干银钱，铺子取租，银钱便典了柳家宅子搬来。

  众街坊听了皆叹，道是6氏命不好，先是投错胎，父母不慈，拿她与个老人作填房；次是所遇非人，年轻守寡；继而是继子不孝，撵她出门。是以街坊也渐看顾于她，也不甚计较她守孝，倒邀她走动一二。念郎也渐识街坊玩伴。

  这念郎生得玉雪可爱，6氏又教他读书识字，只待再长一岁便送去塾中读书。这念郎却是老来子，其父在时钟爱异常，6氏又止有此子，更是疼惜，也是辱母丫头捧大，又常听说自家是大家公子，每有一股傲气来。

  灯节里与众人玩处一处，各人比起灯笼来。邻里孩子得家里人嘱咐，都说照看些程家，玉姐又生得好看，性子也好，也常拿些茶果与众人分吃，从娥姐往下，都说玉姐的灯笼更好。念郎起了拧性子：&1dquo;必是我的好看。”

  又要夺玉姐手中灯笼往地下摔踩，玉姐手时的东西，岂是好夺的？一夺二夺没夺下。娥姐道：&1dquo;你是小儿郎，她是姐儿，当让着她。且她的确是好看哩。”娥姐话，文郎等原就偏心玉姐的一齐开腔，哪个管你爹是不是游大户？！又有看热闹的李家二姐等，也说：&1dquo;娥姐说是，便是。”

  气得念郎道：&1dquo;你们是好人，都心疼这绝户哩！”

  娥姐年长，晓得这不是好话，连啐几口：&1dquo;呸呸呸！你不学好！”拉着玉姐道，&1dquo;咱们一处玩去，不理她。”

  念郎怒道：&1dquo;她家没儿子，她爹是倒插门儿，可不是绝户？！我说实话来，偏你们好心！她一家子要绝香灯，没人上坟，且受人欺哩，且要赔钱！”

  玉姐并不知&1dquo;绝户”之意，初尚不觉。及听到后来，始觉不对，她自三岁读书，记事渐清，又清明扫墓祭祖，闻程老太公之叹，乃知绝香灯之意。两相印证，便晓得这&1dquo;绝户”不是好话。挣脱了娥姐的手儿，掐腰指着念郎：&1dquo;你闭嘴。”

  &1dquo;我就不！”念郎火起。看着玉姐手里灯笼，又夺来往地上摔，玉姐手上一疼，却是攥得太紧，叫念郎猛一拉，手上极疼，当时疼红了眼。念郎见玉姐犹指着他，伸手把玉姐一推，险些推倒。娥姐看不过，上来主持公道。

  却见玉姐，伸手把颈上念珠一摘一里，抡圆了胳膊把念珠舞成一条软鞭，径往念郎身上打。念郎吃她打了四、五下，方醒过神来，哭爹喊娘往家中跑去。玉姐一道追，一道打，哭道：&1dquo;你才绝户，我把你打作绝户！”

  娥姐道：&1dquo;快寻他们家爹娘去！”自家拔脚去追。看着前面人短腿，追着却实是费力。玉姐手持凶器打红了眼，娥姐又不敢靠近，暗骂念郎真是个讨厌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