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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什么呀?啊?你说出来。”
“……我不说,我是一文明人,是吧川川?”他嬉皮笑脸看着川儿,见人家懒得理他,就又跑到六哥面前起腻,“再说了,我跟六哥才差四天!要当老大得一块儿当,‘老二’还得匀给你。”
“放你娘的屁。”嘟囔着从架子上抓过嚼子的吉他,塞到这个满嘴胡话的家伙怀里,我朝已经准备好的川儿和刚坐到架子鼓后头的六哥点了下头,“打头儿来是吧,《天际龙鳞》?嗯。”
天际龙鳞。那张97年年底发行的专辑里,原定为专辑名称的歌曲,在入冬之后,在演唱会之前,《15瓦的光》取代了它的位置。
我心里有点舍不得,却没有跟任何人说过。
该怎么讲呢?有人定义97年是我们终结并开始的一年,至于终结什么,我不愿意再提,开始了什么,我又说不清。
不过我可以确定的是,自那以后,“桥”的曲风确实是发生了变化的,各种各样的因素添加进来之后,原本的单纯摇滚就多了时而流行,时而古典,时而乡土的味道。
97年年底,我们在首体开了一次大场,那次的专场做的并不花哨,灯光和高科技手段用的也不是特别多,但仍旧值得一提的是,贯穿始终的,我们动用了大量的民乐素材。这是个创新,或者说是个创举,并不刺眼的,乃至是有点昏黄的主灯光亮起来前,透着淡淡哀伤与酸楚的京胡的旋律就先飘散到全场的范围之内了,这完全地方性的乐器发出的声音,间歇糅杂在作为开场曲的《皇城四》的间奏之中,和尾音之后,而至于在中场休息结束时响起的锣鼓点儿,在作为主要曲目的《天际龙鳞》里用到的扬琴,都和最初的氛围达成了协调统一。
未必是前朝旧京,但至少是老北京的风情,在旋律里成了一幅被渐渐展开的画卷。
我那一次,才如此深刻体会到,原来乡土的,和摇滚的,竟然能如此完美的融合为一体。
那次的演唱会持续了差不多三个小时左右,因为我们不仅唱了自己的歌,还有别人的,那应该算是一时兴起的决策吧,头开场前一个礼拜,川儿突然说,再加一首吧,《故乡是北京》,就要第一段儿,第二段儿歌唱现代化进程的去掉,咱再给重新编编曲,怎么样?
“那还不就是你一句话嘛。”我看着他闪着愉快光芒的眼睛,轻轻松松的答复。
于是,我们就真的唱了这首歌,是当作返场曲之一唱的,不长,可是真的得到了意料不到的热烈效果。我完全没想到,当我用我喊摇滚歌词的嗓子把那些原本是悠扬婉转的女声演绎的内容表现出来时,会听到潮水般的欢呼和叫好声。
嚼子的吉他绝妙的替换了里面原有的民乐成分,六哥的鼓点增添了强劲的节奏,至于川儿的贝斯所带来的浑厚质感更是同样不可忽视。
听着那旋律,我是真的亢奋起来了,亢奋的不得了。
“不说那,天坛的明月,北海的风,卢沟桥的狮子,潭柘寺的松。唱不够,那红墙碧瓦的太和殿,道不尽,那十里长街卧彩虹。只看那,紫藤古槐四合院儿,便觉的甜丝丝,脆生生,京腔京韵自多情……”
歌词内容,我至今记得,细细想来,那可能是唯一一首能让我只唱过一次就再难忘怀的“非‘桥’制造”的歌了。
而那场演唱会,怕也是从建立之初到如今,我们最让人耳目一新的一场了。
观众的反应说明了一切问题,我只觉得,那个场面是极具煽动性的,它太震撼,太刺激,太不可比拟。于是,跟着火了一把的我们,到最后是真的耗尽了气力,是真的除了“睡死在被窝里”什么都不期待的了。
川儿说,打今儿起,咱的“桥”就算是活过来了,咱又站起来了。
嚼子说,没错,咱赢了。
我没多说什么,我只是尽快驱赶走脑子里的某些突然试图聚拢来的阴霾,然后一伸手,大大咧咧揽住了川儿的肩膀。
“成,今儿就算是大获全胜了,川儿,头功是你的。另外还是我之前说过的啊,兹你一句话,咱哥们儿死心塌地跟着你混一辈子。”
现在回过头去一琢磨,我那时候说的话,还真是足够慷慨凛然,足够遵循江湖道义的啊……
热热闹闹的,97年过去了,过去之后再回首,是恍然如梦也好,是我心依旧也罢,前头的路,终归还是要接茬儿走下去的。时间不等人,岁月不饶人,于是好些时候,人,也就只能不再怀揣着宽容等自己的心情追上时间进程,而是逼着自己去接受,或是去抛开。
就像是我当年在《莲子》里头写的那样,“有种方法叫做抽离,封住伤痛,封住记忆。有种本领叫做逃避,逃开过往,逃向孤寂。”
我尽我所能的这么做了,然后又突然觉得很是可笑。
谁想得到呢?当年我写的这些歌词,竟会有一天可以一字不改的,反过来用在我自己身上。
是注定,是选择,该无奈,该怨恨?
我其实可以仔细在这些问题上纠缠一番的,但正应了前头那句话了,就算我愿意站在原地纠缠,时间它也不会等我得出答案。所以我只好放弃,有时候,我真的很害怕被甩下,真的很害怕眼睁睁看着身边原本在同一条路上,跟我用同样速度奔跑的人,离我越来越远。
1998年,就那么来了,在经历了97年的所有之后,时间强制性的把我推进了新的一段路程。要说这一年对于桥来说,大事儿不少,好事儿也不少,这些事儿把我们忙得嘀溜儿乱转,于是,转着转着,我就迷糊了,就陶醉了,就觉得自己理应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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