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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丁春花猛地转身,“他娘的!”抬手推她嫂子一把,“帮我看著火。”拎著擀面杖往外跑。
对方被她推得踉跄了一下,稳住身子想跟上去,脚步一顿,钻进厨房,锅底下的劈柴红红火火,偶尔伴著霹里啪啦的声音。
村西头路中央的孩童嬉闹著,突然看到个分外熟悉的身影风一般掠过,总角少年们相视一眼,“走,看热闹去。”
“再说一句试试。”绑著乌溜溜大黑辫子,身著青葱色襦裙的少女一手叉腰一手拿著镰刀,居高临下,指著瘫坐在旁边地上的老妇人。
童子们定睛一看,少女脚下还踩个人,那双小脚不偏不倚正好踩在男人下三寸,上面半寸的地方,“…娘啊,三钮姑姑好——牛逼!”
丁春花转手把擀面杖塞给说话的小子,“给你奶奶拿著。”闲庭信步般走过去,明知故问:“干嘛呢?干嘛呢?二寡妇,你家四喜这是怎么了,什么地方不好躺,偏偏躺在我们家三钮脚下。”
老妇人浑身一僵,甭说说话,顿时一动不敢动。少女鄙视她一眼——怂货。扭脸道:“娘,你来干么,饭做好了?”
“还敢说,让你割把韭菜也能跟人家撕起来,能耐狠啊。”丁春花使劲戳戳她的脑门,“赶紧把脚给我松开,十来岁的大姑娘怎么不知道羞。回家,等你的韭菜下锅呢。”
杜家村的老少爷们集体——卧槽!都什么时候了还尽想著吃,村长揉著脑门走出来:“三钮娘,四喜娘的手被三钮划破,四喜还被她追的把脚给崴了。”
“所以呢?”丁春花瞪眼,“先不讲别的,娘俩打不过三钮一个小姑娘还好意思告状向你。”说著瞥地上两人一眼,两人恨不得立马找个地缝钻进去,小泼妇搞不定又来个老的……丁春花懒得跟他们一般见识,“又因为什么?”
三钮走到她娘身边,冲二寡妇翻个白眼,解释道:“我见咱家地里的韭菜少了,割好韭菜回来问大家伙儿,有没有看见谁割过。小麦跟我说是二寡妇。我找到她,她不承认,还骂小麦是没有娘的野种,有人生没人教,乱嚼舌根。
“小麦气得眼泪汪汪,我看不过去跟她刀刀两句,四喜个少脑子的一蹦三跳指著我的鼻子说我欺负他娘。我不欺负给他看看,岂不是让他白白数落一顿。”
三钮一家是村里辈分最高的,三钮的辈分在村里排第三,二寡妇得喊她一声姑姑,村长按说也得叫三钮的母亲婶子,怎奈婶婶平时泼辣,为人豁达,不拘小节,只要不直呼其名,喊什么都无所谓。
村长比三钮的父母大十多岁,看著三钮的爹长大,不太好意思喊婶也不敢把话说太重:“三钮娘,三钮妹妹拿著镰刀乱舞,人家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你看,这事…”
丁春花撇撇嘴,“我看,活该。不知道跟你们说多少次,我们家三钮信奉那什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不留根。”爬起来的四喜浑身一哆嗦,反射性捂住裤裆,又听到:“一个个当我胡说八道呢。闺女比个小子厉害又不是什么得脸的事,要不是为你们著想,打死我也不到处嚷嚷。”
“得得,怪我成了吧。”村长无语:“是我没把你的话传达下去。不对啊,四喜今儿不是在县里干活,怎么在家?”
四喜心中一突,怕村长再问,颠著脚一瘸一拐往家跑。二寡妇抬腿跟上去,三钮往她面前一站,封住她的去路,“韭菜呢?”
“一把韭菜,算啦。”村长知道丁春花不在乎,便充当和事佬。谁知他话音落下丁春花不屑地冲他哼他一眼,顿时想捂脸…他这个村长越来越没威信,“要不,让她回头还你?”
“我们是那么小气的人吗?”三钮呵一声,“小麦的娘明明是生他难产去的,用自个的命换儿子的命,二寡妇不说跟人家学学怎么当娘,还败坏人家。二寡妇,你咋不怕我堂嫂半夜里来找你聊天,就谈谈为什么骂她儿子。”
“你,你别胡说。”杜家村的百姓靠天吃饭,不信世上有鬼之人也敬鬼神。而且十里八乡每年都会出那么一两起老大夫无法解释的事,连深信人定胜天的皇帝老儿有时也怕鬼怪,何况寻常百姓。
三钮来到亓国十多年,非常清楚这点,把玩著腰间的编织挂绳,悠闲自得,“胡说的是你,别以为鬼在那个世界就好糊弄。我跟你讲啊,鬼不用吃喝拉撒睡,不用干活,每天最大的事是到处飘。被她看见小麦双眼通红,你烧香拜佛求爷爷告奶奶也没用。”
一股凉风拂过,跑的满身汗水的三钮舒服的长舒一口气,抬头一看二寡妇脸色煞白。杜家小钮刚想问,你咋了?余光看到她母亲搂著身边的小孩,小孩一脸怕怕,福至心灵,晒然一笑:“瞧见没,还觉得我胡说吗?天可是快黑了,据说晚上阴气最重,二侄媳妇,希望我明天还能见到完好的你。”说完转过身,刚迈出的步子又收回来,众人跟著心一提,就看著三钮回过头又说:“不过,也甭担心,四喜他爹不会看著你被别的鬼欺负去。”
二寡妇顿时觉得脚底生寒,惊恐的瞪大双眼,“……你你,你滚,滚滚。”挥舞著胳膊,三钮下意识后退两步,二寡妇拔腿就跑,边跑边扯著喉咙叫,“滚开,滚开…”仿佛真有鬼跟著。
少年们见此,潜意识认为所谓的鬼也跟著走了,“三钮姑姑,你说的是真的吗?可我爷爷说世上没有鬼,是人心作祟。”
“你爷爷说得对,人死如灯灭。”三钮从小麦怀中拿过韭菜,“而且鬼不可怕,可怕的是人。”
“我知道,我知道,我娘也说过,鬼吓人吓晕人,人吓人吓死人。”
杜三钮深表赞同:“是呀。”
“那你刚才是吓唬二寡妇了?可,可是风又是怎么回事?”少年很好奇。
“这儿是路口呀,大侄子,一会儿就有一阵刮风。”三钮低下头,指著自个的刘海,“瞧见没,我的头发又动了,二寡妇做了亏心事,怕鬼啊。”
“对,对头,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三钮姑姑,你懂好多啊。”少年们崇拜道。杜三钮配合他扬起下巴,“那当然。”
丁春花抬手按下她那高昂的小脑袋,“晚上还吃不吃?!废话那么多。”
“吃,吃,身体是生活的本钱。小麦,走,今儿上姑姑家吃去。”镰刀和韭菜都给她娘,牵著六岁的小孩,冲围著她的孩儿们说:“你们去给小麦的爷爷奶奶讲一声。”
“我们这就去。”三钮比这群孩子大两三岁,却什么都懂,杜家村的小孩别提多崇拜她,有时候他们爹娘的话都没三钮说的有用。
丁春花听到,忍不住叹气,“你是个女娃,不是猴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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