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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抛开前世不提,他俩从总角相识到如今长大成人,也经历了太多只属于彼此的交集。
那些交集有好有坏,他们都说过让对方怒不可遏的话,都做过让对方炸毛跳脚的事,却从没有真正做到恶毒下死手的地步,甚至偶尔还会有心照不宣的温情守望。
这种微妙的关系错综复杂,若霍奉卿张口就是甜言蜜语,将来龙去脉捋得清晰合理,那才真有大问题。
云知意略偏头,斜眼睨向他闪躲的侧脸:“虽然觉得你好像没骗人,可我还是……信不下去。”
“我想你也不会信。”霍奉卿自嘲轻嗤。
她莫名其妙就笑了:“那你说个鬼?”
霍奉卿自暴自弃般抱着小酒壶又喝一口,这才抿了抿唇,哼声嘀咕:“鬼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时候沉不住气。”
“你说什么?”云知意没听清,皱眉追问。
他别扭地干咳几声:“没什么。就是想让你知道,不管你之后选择走哪条路,都不必分神防备我。我既……既心仪你,便不会真的与你为敌。”
“哦,”云知意轻咬下唇,稍作沉吟后,又问,“所以呢?你这时说出来,只是让我知道你的心意就可,并不希望我接受你?是这意思吗?”
“当然不是!”霍奉卿总算回头,眼神古怪地与她四目相交。
他看起来有些紧张,忐忑,还带着点豁出去的决绝。“就,你既知道了,那……你的答案?”
云知意的舌尖在腮内来回滑动,下巴微扬,眼神瞟向影影绰绰的廊顶雕梁。
“呵。恕我直言,我从未见过如此嚣张的示爱。若你有什么事想借我之力,大可直说,不必使这种手段。”
脸有些烫,心有些乱,有两股力量在胸臆之间拉锯混战。一边是质疑,一边是期待,却又分不清在质疑什么、期待什么。
这种感觉很陌生,但也没让她觉得讨厌。
“别瞎琢磨。你我又不是第一天相识,谁不知道谁?我若要对你使手段,会如此乱七八糟、毫无章法吗?”霍奉卿没好气地哼了哼,再度清清嗓子。
“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莫非我说了喜欢什么样的,你就会变成那样?”云知意强按下疯狂鼓噪的心音,故作不屑地冷哼,“我喜欢温柔驯顺的,偏偏你不是。就像你说的,我俩谁不知道谁?你霍奉卿若会温柔驯顺,那可真是天要下红雨。”
他有些不服,小小声声道:“既你也说‘驯顺’了,那你总得试着‘驯’过才行吧。”
云知意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有一天能从霍奉卿口中听到这种近乎没脸没皮、低头服软的话。
本就混乱的脑子愈不中用了,转头看他的动作呆滞了几分。
“当然,我也不是那么容易被驯服的。看你本事了。”
他嘀嘀咕咕,长长的睫毛正软搭搭低垂,不看她,只是偷觑着她那被火光映照到边缘半透的指尖。
那神情,活像一只大犬毫无征兆地收起锐利爪牙,别别扭扭、不情不愿地匍匐,等待主人摸头认领。
云知意心下一悸,鬼使神差般脱口道:“霍奉卿,你看着我。”
“做什么?”霍奉卿应声转头,周身绷紧,颇为忐忑。
她以齿沿轻轻刮过下唇,深吸一口气后,突然以极快的度迫近他正面。
有多近呢?就近到两人的鼻尖轻触,呼吸相闻。
在这电光火石间,霍奉卿猛地后仰,瞪大了眼直愣愣看着她。
云知意笑了笑,站起身随手掸掸披风上的褶皱,转身就走。边走还边嘟囔:“看吧,亲都不给亲。果然难驯至极。”
霍奉卿对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懊恼急道:“你好歹先有个铺垫吧?”
“你突然对我说这些话,不也没有铺垫?有来有往,公平。”云知意边走边答。
霍奉卿抿了抿唇,望她的背影扬声又道:“诶,重来一次行不行?”
“今夜没心情了,”云知意头也不回,竖起食指摇了摇,“下回再说吧。”
“那你这算接受,还是没接受?”
云知意驻足回眸,面无表情地远远望向他:“急什么急?这不才开始驯着么?待你被驯服了,再说接受不接受的事吧。”
说完,赶在满心的笑意藏不住之前,迅开溜。
她明明还没有完全说服自己相信这个人的情意,却不知为什么,就是想笑。
——
寂静的院中只剩霍奉卿一人。
他无力地靠着长椅的椅背,抬起左臂压住狂喜笑眸,任宽袖覆住大半张脸。
他想,此刻自己的神情大概有点傻。但那不重要,反正也没谁看见。
心跳得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额角频频冒汗,十根手指都在不争气地轻轻颤动。唇角被滔天的喜悦拉扯,拼命上翘,怎么也压不下去。
先前云知意问他,从何时开始对她有别样心思?他实在答不上来。
是从两年前?三年前?还是更久?真的说不清楚。
不知从何时起,他就一时惹她气她,争锋相对、寸步不让;一时又忍不住偷偷对她好,怕真将她惹恼不理人。
他也觉得这样很烦,却又控制不了这种莫名其妙的矛盾行为。
大半年前开始做那个诡异的梦,云知意频频在梦中引逗招惹,可那个梦每次都在半途戛然而止,这让他更烦,但又回避去深究其中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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