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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都很沉痛:“帮主淋得透湿,马在雨里又辩不清方向,待找着他时,人仰马翻,也不知在大雨里待了多久。”
我惊问:“为何会这样?”
风雨琳琅。两人对视一眼,个头高的那个吞吞吐吐道:“还不是为了找到姑娘您……”
“帮主晚间过来了一趟,问看到你没有,问了好多我,大家都没看到,陈克定说你不到晌午时找他要了一坛酒就不见了,帮主一听就急了,飞上了一匹马就去找你。”
“草原太大,他定是骑了很久,前后又没个避雨的地方,马又走不了……”后生哥抹一把汗,担忧地看着我的脸色,嗫嚅道:“姑娘,这草原是清苦了点,但殿下和帮主有重任在身,他们都挺过来了,你就别……”
“姑娘,听在下一句劝,过不了多久,我们就都能离开草原了,你就再挨一挨。”说到这儿,他的语气里有埋怨,“女人啊,就是不省心,你先是让殿下急得吐了半升血,又让帮主他……”
我睁大眼,怎么,他们竟以为我是要逃跑?我……
我挣扎着想下地,但软绵绵地使不上劲,就求助个头高的小哥:“能帮帮忙吗?”
外头大雨滂沱,阴风怒号,天气很恶劣。小哥将我背去了诸事宜的帐篷,那个人人事不醒地躺在床上,阿白和诸事宜分坐在床边,都不说话。
见我来了,阿白起身相迎,从小哥的背上摘下我,抱去了床头。我坐在他腿上,低头看欧阳,他的衣服已经换过,头发仍未干,湿漉漉地贴在脸上,额头上蹭破了皮,胳膊也青了,靴子横七竖八地歪在地上,泥浆点点。
最可怖的是他的脖子,打上了厚厚的绷带,且有新鲜的血迹——
那些血每一滴都像在灼烧,如有几千根毒针打入我的胸口,疼得承受不住:“这……”
“他从马上摔下来,摔伤了脖子。”神医大为无奈,“三公子此刻还未醒来,老夫也是想尽办法,就看明日了……”
“明日怎样?”
“脖子是要害之处,这天昏地暗的,三公子又淋得湿透,这一来,老夫甚苦恼。”神医没奈何地摊着手,对我很不满,“姑娘,有什么事是说不开的呢,你若不愿待在草原,直接和殿下他们谈谈,兴许还……”
他们都以为我是待不住了要逃跑,欧阳去追我,这才出了意外。我百口莫辩,却听到阿白叹:“神医,莫怪石榴,她没逃,这件事是错在我。她本可过平安自足的生活,是我强拉了一把,把她捉到了险境,是我对她不住。”
我伏在阿白怀中痛哭失声,殿下,不,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想过要和你们离散,若可以,我愿永伴身边,是我没运气。
情之一字,当真魔障。就让他们误会吧,她将我的心事昭千于众。我哭了许久,阿白摸出帕子帮我拭泪,我们这一屋子病号,叫神医看得胸闷,他摇着头,去旁边的帐篷了。
我从屋顶摔下来,浑身散了架似的疼,哭得精疲力竭,又睡过去了。依然是迷混的梦境,梦里是欧阳在杏花春雨中对我悦然一笑,他牵着我的手,用阿白那么温和的语调说着话,在我耳边飘飘荡荡的:“石榴,和你待在一起,我就会对这个世间感到满意。觉得遇佛弑佛,逢魔杀魔,都没什么可怕的,也没什么可在乎的,除了身边的这个你,让我还想惜命如金。”
一忽儿又是我们来到草原上,他的脸在清风中模糊难认,声音被吹得时远时近:“三年前我们就选了草原,这儿远离尘嚣,便于布局举事,对我的身体也有好处,布满天地的绿色生机勃勃,给人重新面对一切的勇气。但是石榴,我没想到,给我最大勇气的,是你。”
“……他日国泰民安,大位传于哪位弟弟,与你在王府前庭种花后院栽菜……听你撒娇,看你睡着,一直到老,石榴,你说这样可好?”
纷纷乱乱的话语终了,随即是一连串的咳嗽声,渐渐地咳得急了,我一慌,强迫自己醒来,却怎么都不能够。我在梦里急得都哭了,可仍被魇住了,彻底沉入了一片漆黑中。
喝了很多很多苦涩的药,吃了很多很多薄薄的粥,我恢复了不少气力,但欧阳还未醒来。神医望气色、切脉搏、施金针、熬汤药,最后捋着胡须唉声叹气:“三公子这却是怎么了,还是烫得惊人,脉象却又略有一点。”
“……略有一点是何意?”
“就是……勉强还活着。”
连日大雨,天光甚暗,帐篷里点起了好几盏灯,却只映出那人灰白的脸色,无比暗沉。阿白看得难过,咳得肝胆欲裂,按住胸口的指节青筋暴起,我忙轻抚他的肩北,帮他缓过这一阵,他脸上浮起沉思之色,良久道:“他这一病,可吃了不少苦头了。”
他自己中的是剧毒,却还来担忧他人。可欧阳,我的欧阳公子,他无知无觉地躺在那儿,让我心口疼得弯不下腰。我注视着他的脸,真的,只要你无事,还能满面笑容地和我说着话,我就再不跟你别扭,再不乱说让你生气的话,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不是什么也是什么。真的,三公子。
即使你将是旁人的。
几日以来的伤怀、惊吓和揪心全都化成了泪水,一滴滴地打湿在衣襟。我不嘴硬了,老老实实地承认错误:“你们怎样,我就怎样,你们却哪儿,我就去哪儿,一定不擅自先动,一定不会不打招呼,一定不……”
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一定不”了,我卡壳了,阿白抬手抚着我的发丝,温言道:“石榴,你一定要在我的方寸之内,目之所及。”我转脸去看他,他笑了笑,“我得看着你,才会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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