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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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好一会，她才关上水龙头，被冻得微红的冰冷手掌贴上脸颊，刺骨的寒意让她打了个哆嗦，擂鼓般的心跳渐渐平复。

  她想到了安妮那个莫名死亡的哥哥，他也曾是卡塔库栗的甜点师。安妮说他无比崇拜卡塔库栗，绝不会做出违背他命令的事情，那么他为什么会被卡塔库栗处死？

  一股凉意袭上心头，德娜特踉跄半步，伸手扶住墙壁稳住身形。

  她看着镜子里脸色苍白，嘴唇红肿的自己，低低苦笑一声。

  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她该怎么办？

  自己都能察觉到的事情，没可能卡塔库栗不知道。但他却什么也没说，亲自送她出来，和往常一样告诉她明天甜甜圈要的口味。

  难道她要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就这么回去吗？

  德娜特想了很久，在外面的棋子士兵第二次出问询声时，整理好衣服，步伐坚定地走了出去。

  厚重的木门被吱呀一声打开，德娜特对棋子士兵点头道谢，深吸一口气，再次往大厅正中那个早已预料到她的到来，把身子转向她这边的高大男人走去。

  他个子真的很高，面对面站着的情况下，她只能仰着脖子望着他。

  身后的木门合上，轻微的声响在空旷寂静的大厅里被无限放大，卡塔库栗沉默地看着折返回来的德娜特，目光在她红肿的嘴唇上停留了半瞬，而后才轻咳一声问道：“有事？”

  “我可以摘下你的围脖吗？”

  德娜特的声音很轻，但咬字清楚，直接道出了自己的来意。

  短暂沉默后，见卡塔库栗没有直接拒绝，她踮起脚缓缓伸出右手，却在触碰到他围脖的那一秒被人拦住。

  卡塔库栗不知何时已经摘掉了一直戴在手上的皮质手套，灼人的温度从两人的交握处传来，让德娜特心下一颤。

  “手为什么这么凉？”

  出乎她的意料，卡塔库栗此时说的第一句话不是质问，而是问她的手。

  德娜特的视线从围脖上移，望着卡塔库栗紧蹙剑眉下金色的眼睛——带着担忧不解，不含一丝恼怒的眼睛。

  “我喜欢你，卡塔库栗。”

  德娜特突然笑了起来，她没有挣开卡塔库栗的手，任由其覆在自己的手掌上，手指缩紧用力一扯，将白围脖扯了下来。

  时间仿佛静止了，德娜特能看见围脖上白色的绒毛随着她的动作抖动，能听到卡塔库栗变得粗重的呼吸声。一层层绒毛散开，露出了她从未见过的，她爱着的男人的全貌——

  嘴巴即使紧闭着，也能看到□□在外的四颗獠牙。她原本以为是疤痕的口子从耳根一直延伸到嘴角，看起来简直就像是把嘴巴的后半段缝起来了一样。

  “这个，很痛吗？”

  德娜特丢开围脖，伸手抚上了卡塔库栗的脸侧，带着薄茧的指腹划过卡塔库栗的疤痕，让他感到一丝奇异的瘙痒。

  “不痛，”

  不知不觉中，卡塔库栗已经弯下了身子，让德娜特不用费力地踮脚也能触碰到他。

  他看着德娜特澄澈的眼神，覆在她手上的手掌蓦地握紧钳住了她的手腕。

  平和有力，令人心安的心跳声从手腕下的血管中传来，不需要见闻色，他也能知道面前的人绝不是在做戏。她的一举一动都自内心，她的眼神中没有害怕厌恶，有的只是淡淡的心疼。

  “你不怕么？”

  虽然在刚刚接吻失控与她唇舌相交时，他就知道她迟早会现真相。

  他想过是不是要让布琳来修改她的记忆，但一想到自己以后必须在她面前遮掩真实面目，不能随心所欲地亲吻她，品尝她比她做的甜甜圈还要美味的唇舌时，他就很不舒服。而他夏洛特卡塔库栗，从来就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

  他遵循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欲望，在她想看自己的真面目时没有阻拦她，任由她伸手扯下了二十多年除了他以外无人敢触碰能触碰的围脖。

  在那一刻，他生平第一次嫌弃自己的见闻色不够强，在心绪不定时无法预知未来。只能像看慢动作播放一样，由着自己的真面目一点一点地暴露在空气中，有那么一刻，他甚至后悔起了自己的决定。因为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那双明亮如星辰的眼睛里流露出害怕与厌恶。

  不过事情随后的展，却是与他的预料完全不同，而这也是第一次，他因自己的预判错误感到喜悦。

  在她伸手抚上他的嘴角问他疼不疼时，他的心跳不受他控制地加，问出内心深处的疑问后，他紧紧盯着面前之人，不愿错过她所说的半个字眼。

  “或许对世界的人来说，卡塔库栗你这样的嘴巴是异类。但对东海的人来说，像我这样的高个子也是异类。”

  “我曾经哭过抱怨过，因为如果可以选择，我一定不会想要一副这样异于常人的身体。”

  “但这些根本没用，我的这一个不同点在他们眼里就是怪物的代名词。很奇怪吧，明明我的为人也好，我做的甜点也好，都是与我的身高毫无关系的事情，但他们总是轻易地忽视我做的一切，就因为我的身高与常人不同，是个怪物。”

  “所以我很清楚，与常人不同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真正可怕，是住在人心里，让人理所当然般嘲弄那些与自己有些许不同之人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