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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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韩的父母都在偏远山区，来学校办了手续，拿上他的衣物当作念想之后就回去了。剩下的书籍、教本还有杂物，便留了下来。同寝室的室友决定把这些遗物都义卖，得到的善款会转汇给殷韩的父母。寸头男生长得一般般，但伶牙俐齿，很快就让围观的同学纷纷解囊。摊位上的所有东西都没有价格，全部都凭买者心情随便给。医学院的学生连尸体都解剖过，自然也就不会觉得遗物有什么膈应人的。再加上殷韩的成绩好，学习认真，课本和笔记很快就被疯抢一空，就连文具用品也都卖出去了大半。等医生挤进去一看，摊位上几乎都空了。许多同学即使没有拿东西，也都往纸盒里塞钱，医生也掏出钱包塞进去一张红票子。医生也认识殷韩，虽然并不熟悉，只是点头之交，但也愿尽绵薄之力。可有可能他塞的面额有些太大，那个寸头男生见他转头就要走，连忙拉住他，劝他在摊子上选个东西拿走。&ldo;就当留个纪念也行啊，同学一场不容易。&rdo;寸头男生果然能说会道，医生也不禁回过头扫了眼摊位上剩下的东西，最后拿起了一盏古旧的灯。这盏灯像是古旧的煤油灯，高不到二十厘米，青铜材质，表面还有些因为年代已久而产生的铜绿。一共有六个面，却只有一个面是纸糊的，其余五个面都是不透明的墨色玻璃。看起来古香古色的，却有个电源的插口，不过应该是坏的吧？&ldo;哎呦！真是好眼光！这是殷韩最喜欢的一盏灯，据说还是走马灯，原来是需要点蜡烛的，后来宿舍不能用明火，他就自己改成了电灯泡，据说插上电就能自动转。&rdo;寸头男生口若悬河，当然他说的是据说能自动转，实际上到底能不能转他也没留意过。医生倒是觉得无所谓，只是拿起来了就不好再放下去，便让寸头男生找了个塑料袋，拎着带走了。等他转悠回去的时候，淳戈倒是没有再提之前的话题，反而调侃他又买回来一个不实用的旧物，劝他赶紧把这走马灯摆着卖掉算了。医生偏不，他倒是看看这走马灯插上电了之后会是什么样子，等晚上回到宿舍之后，便迫不及待地插上了电。走马灯并没有坏，闪烁了一下之后就亮了起来，是一种令人心情柔软的暖黄色，那只有一面纸糊的灯罩上，映出了一个剪纸的纸画。&ldo;咦？这画的是什么啊？&rdo;淳戈凑过来问道。纸糊的灯罩因为年代久远而有些昏黄发皱，但依旧能分辨得出来这纸画上面左边有两个人，而右边是一匹离开的马。&ldo;两人一马，鞍前马后？但位置也不对嘛！&rdo;淳戈吐槽道。&ldo;又不是看图猜成语。&rdo;&ldo;……不是说这灯是可以自己转的走马灯吗？怎么这么久都不见它换个面？&rdo;两人守在走马灯前面半天，也没见画面转动，便不再抱希望。说实话这灯能亮起来就已经超出他们的期望了。而且这走马灯的光芒确实温暖不刺眼，医生便也没有关上，索性就放在那里当床头灯了。淳戈清点了一下没有卖出去的旧物，把自己的那份就先带回家了。临近毕业，学校也就不要求他们毕业班每日都留校，家就在本市的他周末都回家住，和医生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回家住了两天，回到宿舍的淳戈刚推开门就愣了一下，震惊地问道：&ldo;你怎么还在宿舍啊？这都快十一点了吧？你今天不是要去市医院最后面试吗？&rdo;医生抬起头来，懊恼地把手中的闹钟往桌上一放，&ldo;我以为这闹钟被我修好了，结果还是坏的，早上根本就没响！手机我也设置了闹铃，我居然也没听到。&rdo;&ldo;所以……你就睡过头了？&rdo;淳戈满脸同情，&ldo;有给人事处打过电话吗？&rdo;&ldo;打过了，对方说名额已满，让我不用再过去了。&ldo;医生颓废地低下头，面试是最后一关，录取率是百分之七十。他本来是有七成的可能被录取，但现在因为他没到场，连一成的可能都没有了。淳戈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陪医生安静地呆了几分钟，实现扫到桌上的那盏走马灯，便停住了。也许是因为走马灯发出的光芒并不刺眼，所以晚上也没有关掉。&ldo;哎呦！这灯还真能自己转吗？之前我看到的不是这样的纸画吧？&rdo;医生没什么精神地瞥了一眼，发现纸画左边依旧还是两个人，而右边却是两匹往回跑的马。他并不关心这纸画有没有变，没什么兴趣地叹气道：&ldo;有可能不一样吧？谁知道呢，我都没注意。&rdo;淳戈总觉得这两幅画所描绘的意义有点眼熟，但一时半会还想不太起来。他又坐了一会儿，忽然注意到了一个文件夹。这是医生的简历资料，本来是要今天面试带去的，现在却由于它主人的粗心，静静地躺在桌面上。&ldo;唉，你还没吃早饭吧？我出去帮你到食堂带点盖浇饭回来。&rdo;淳戈悄悄地把这个文件夹拿了起来，放进了自己的背包里。&ldo;哦，多谢了。给我来个辣子鸡丁，让食堂的师傅多放点辣椒。&ldo;虽然心情不好，但一提起吃，医生还是要求颇多。&ldo;知道了知道了，等着哈！&ldo;淳戈拎起包就往外走。医生这几天就像是在做梦一样，因为错过了市医院的面试，他那天一整日都提不起精神，结果却在傍晚接到了另外一个通知面试的电话。居然是淳戈要去的省医院！对此，淳戈的解释是，本来要去这家医院的殷韩意外去世，便空出来了一个名额，他利用家里的关系帮他把简历递了出去，但能不能进去还是要看医生自己的努力。医生知道淳戈虽然说得轻松，但实际上肯定是搭了特别大的人情。琢磨着日后一定要找机会还回来，医生便接受了这份雪中送炭。面试非常顺利，医生当场就签了入职合同，晚上请淳戈吃了一顿大餐。因为高兴，两人喝了许多啤酒，相互搀扶着回到宿舍的时候，桌上的走马灯正亮着，散发着温柔的暖光。&ldo;嘿！这灯好！可以当夜灯了，晚上起夜都不用开大灯晃眼睛了。&rdo;淳戈醉醺醺地坐在椅子上，凑过去看那盏走马灯，随机一愣，&ldo;这灯还真能自己转，你看，这纸画又变了！&rdo;医生走过去一看，发现果然又换了一副纸画，上面画的是一个人从马上摔了下来，正抱着的腿有些错位。医生下意识地就判断道：&ldo;这人的腿应该是摔断了，不过这样的姿势不对，不应该抱着断腿，否则骨头会错位，无法对接愈合，处理不好就会有后遗症。&rdo;淳戈闻言翻了个白眼：&ldo;行啦，你这是准备面试题都准备入魔了吗？一个纸画你也能看出来这么多。&ldo;医生喝醉了酒的脑袋正晕乎乎的，好容易清醒一秒钟，这时候又是一团浆糊了：&ldo;你……你慢慢看，我去洗洗睡了。&rdo;淳戈却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ldo;唉！你还记得前两张纸画不？画的是什么？&rdo;&ldo;两人一马，两人两马，现在这是一人一马。&rdo;医生简单地用一张图四个字来概括，抓重点抓得那叫一个快很准，不愧是做题做得经验丰富。淳戈念念有词，忽然一拍大腿道：&ldo;这是……塞翁失马啊！&rdo;&ldo;是啊！两个人是指塞翁和他的儿子，第一张纸画就是塞翁家的马走失了，第二张纸画是走失的马带回来一匹良马。而现在这张就是塞翁的儿子骑这匹良马的时候摔断了腿。啧，这走马灯，画的是塞翁失马。还真是挺应景的呢！&rdo;&ldo;咦？还真的是呢。&rdo;医生点了点头，&ldo;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福祸相依。呵呵，这倒是和我这几天的情况很像呢！你看，我不是因为闹钟坏了没赶上市医院的面试嘛，结果谁想到还能进得去省医院呢！&rdo;淳戈表情复杂地看着傻笑的医生，不得不泼他冷水道：&ldo;如果照这个结论推断下去，那你接下来应该遇到的是祸事了呢。&rdo;&ldo;……是不是兄弟啊？居然说这种话吓唬我？&rdo;医生的酒立刻就醒了一半。&ldo;嘿嘿，开玩笑嘛！&rdo;淳戈也没把自己说的话当回事，两人闲聊了一会儿，便分头洗漱去睡了。只剩下那盏走马灯，在漆黑的夜里，散发着幽幽的光芒。在实习期开始之前还要参加培训，医生重新买了个新的闹钟，保证每日都提前到达岗位。虽然对这份工作的辛苦早就有心理准备，但工作强度大的还是让人难以接受。带他们的主任经常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时不时还呼喝怒骂，让人不禁努力再努力，就为了能得到一句认可的夸奖。当然，这对于菜鸟来说，很难。只是，只要是真正热爱这份职业的，接触了之后就不会再放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