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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一人主外一人主内的局面正式形成。凌中南手把手教了两天,水寒衣便跃跃欲试地上岗了。最开始的几天自然有许多不顺。比方送来的饭菜半生不熟,要么太咸,要么没味儿;回到家里,洗过的衣服总是不拧水就挂在院里,滴滴答答地像下小雨,有时可能还会破上几处。不过单从洗破衣服这件事上,就能看出水寒衣有多高的热情。凌中南也总是一边大口吃饭,一边小心提点一句“若是多放些盐会更好”,别看水寒衣如今傻,心思却仍很细腻,只要是你说过的,他下次绝不再犯。过了十来天,凌中南再回去时,发现一切都很好,再没什么可挑的地方。那一晚他特地加了菜,是白天给地主家赶车到镇子上买的,有水寒衣爱吃的酸菜鱼。尝过味道,自然比不上古门厨子的手艺,也不如曾经去过的高档酒楼,可他却将这视为珍宝,认认真真地将每一块鱼刺剔净,分别喂给水寒衣和孩子,一盆鱼很快便吃得一点儿不剩。水寒衣抹了抹嘴,又摸摸肚子,像个馋猫似的一脸餍足。他吃得高兴,根本没注意饭桌上凌中南虽不断地夹鱼,却从没正正经经地吃上一口,最多只是碰碰唇沾沾味儿。但他看着凌中南对着他笑,就以为,他也吃得很高兴呢。夜里睡觉时,他摸着仍没消下去的肚子,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扯过凌中南的袖子,问:“那个,是不是很贵?”凌中南不言语,按照以前的生活,镇上卖得实在太便宜,可对现在的他们来说,却真的很贵。他笑着掖了掖水寒衣的被角,“不是太贵,今天吴员外给我的工钱,买了鱼还有剩呢。”“噢……”水寒衣看似明白了,突然又抬起身子,一脸郑重,“但是就吃这一次,以后不要了。把工钱攒下来,给小宝上学堂,还有娶媳妇。”凌中南心里一暖,将人牢牢按在炕上,“放心,我都有数,肯定让小宝上学堂,再娶一房又漂亮又能干的好媳妇,伺候咱们俩,还给咱们生孙子。”水寒衣嘿嘿笑起来,想到那样的场景,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拿被子蒙上脸,却忍不住继续笑。那一夜凌中南睡得很是安稳,在他看来,今后的生活就是这样,细水流长,平淡而踏实。完全没有料到,在这时候,竟然还会发生令人堵心的事。那日下午他干完地里的活儿,时间还早,就想着赶快回家,帮水寒衣做做饭。满心期待地走在路上,步子越来越快,不料快到家门口,远远看见村里的五六个男孩子正对着水寒衣扔石头,口中还嚷嚷着“傻子傻子”之类的话。水寒衣抱着孩子站在门口,左跳右跳躲闪不及,突然猛地往前跑了几步,装出张牙舞爪的样子。几个孩子先愣了一下,紧接着发现他不过是绣花枕头,不但不害怕,反而砸得更凶。“呦!傻子还吓唬人呢!”“赶快拦住他!别让他跑了!”几个孩子胳膊一伸,恶意挡住去路,让他有家回不了。水寒衣没办法,只好抱着孩子原地转圈,自己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石头免不了打在身上,他背对着那些人,将孩子护在胸前,捂得更紧。“你们在做什么!”凌中南提着铁锨上来,瞪着眼挥了挥手,“去!”虽然他平时在村里老老实实谁都不招惹,但凡旁人开口求助基本也都答应,但他绝不是个任人欺负的,更何况那股身居高位的慑人气势已经深入骨髓,稍稍露一点儿就足以将人吓个半死。几个孩子一趔趄,扔了石头一哄而散,口中纷纷嘟囔今天真倒霉。凌中南赶紧把人拉进屋里,身上虽被砸了不少下,但只是衣服脏了些,没什么伤,唯独眼眉骨那里破了,稍往下就是眼睛,想来十分后怕。看着那人明明很痛却抿着唇不言语,方才明明害怕却一直勇敢地保护着孩子,他内心一阵酸楚。压下情绪,往水寒衣眉骨上吹了吹,道:“不碍事的,洗一洗,上点儿药,很快就好了。”水寒衣苦着脸点头,凌中南烧了盆热水,小心翼翼地擦掉灰尘,又抹了些药膏,期间水寒衣呲牙咧嘴,眉毛上火辣辣的,不过药膏倒是清凉,似乎好了一些。“那些孩子调皮懂事,以后离他们远点儿,知道不?”水寒衣继续点头。凌中南准备做饭,却发现那家伙仍是苦着脸,好像很委屈的样子。猛然想起那些孩子临走前的那句“今天真倒霉”,恍然大悟,一把抓住水寒衣胳膊,急切地问:“他们今日不是第一次来?他们常常来欺负你,是不是?”水寒衣缓缓抬头看向凌中南,愣了半晌,突然嘴一撇鼻子一吸,哗哗地落下泪来。这下,凌中南什么都明白了。他二话不说往外走,开门的时候,水寒衣却冲到他面前挡住,一边流泪一边摇头。“我去教训他们!让他们以后再不敢欺负你!”水寒衣身体一抽一抽的,扯着凌中南的袖子,半天才呜咽着说:“我、我不出去,他们就进不来,我以后都不出去……你,你别去。你要是、要是去打他们,他们爹娘不依,告诉、告诉村长,就不让咱们在这儿住了。我不想,不想再走路……”凌中南拳头攥了攥,又放开,心里痛得无以复加。“我不疼,我没事儿,小宝也没事儿……他们没碰着小宝。”怕凌中南不答应,水寒衣哀求着。“好,我听你的,我不打他们。”忍下这口气,凌中南反握住他的手,“但我改明个儿要告诉给他们爹娘知道,让他们好好管管孩子。咱们虽然不惹事,可也不能任人欺负。”水寒衣含着泪,“那、那你可小心,其实他们,也是闹着玩的。”两人默默吃了晚饭,很早便上床休息,却都有些失眠。凌中南默默计划着今后,水寒衣闭着眼,耳边来来回回反复着最近那些孩子骂他的话。他都会洗衣服做饭了,怎么还是傻子呢?可他始终不明白,他之所以会做,都是因为旁人告诉他,如果没人对他说,他永远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如果没有凌中南无微不至地关怀照料,他甚至连一天都活不下去。怎么不是呢?被关在常教时,一开始他也尿在裤子里拉在裤子里,若非凌中南毫不嫌弃地一点点教他,他怎么可能像今天这样穿得干干净净,生活上也大致能够自理呢?也正是因为如此,凌中南觉得他的病正在慢慢好起来,说不定哪天就恢复记忆了。这次以后,凌中南但凡稍微走远些,都要刻意将水寒衣和孩子带在身边,下地干活也尽量早些回去,生怕他再出事。然而日防夜防,终究是出了件更大的事。那日他刚要回家,邻居说家里屋顶有些塌陷,叫他一起帮忙看看。凌中南略一犹豫,想来也花不了多久,便答应了。谁料前后一忙,修缮结束时,太阳都落山了。邻居很不好意思,给他塞了两个菜几个馒头。凌中南没空推辞,拿了就连忙往家赶,只是一路上,他眼皮突突直跳,心里也越发不安。他突然想念起了自己那身绝佳的轻功。日落前,水寒衣被上次那帮孩子强行拉到一条死路里,靠墙哆哆嗦嗦地站着。对面那群孩子一面搓手一面嘻嘻哈哈得意地笑,中间还有个高个少年,他没见过。“哼,不过砸了你几下,竟然去给我娘告状,让我娘狠狠揍了我一顿!今天我不教训你,我就不姓刘!”那小子一抹鼻尖,“,这位”,他指指中间的少年,“是我表兄,在县里头混的,见多识广。我表兄说,县里头的妓院不仅有女人还是男人,像他这样的货色,一般都是妓院里出来的,脸上那两道疤,估计也是不听话被恩客或者老鸨划的……”“哎?女人伺候男人,那男人伺候谁啊?”“笨蛋!”姓刘的小子往问话的小子头上一拍,“男人当然也伺候男人!用屁眼儿伺候!”顿时,周围传来一片质疑。“看来真是什么都不懂,我今日便让你们开开眼,”高个少年往前走了几步,舔舔嘴唇,笑得猥琐,“看明白了,你们也来尝尝鲜。要知道,他这样的价钱可不便宜呐!今天大伙儿赚了!”村子里的孩子们没一个知道这事究竟有多大,被人一撺掇,跃跃欲试起来。水寒衣抱着双臂往墙根缩,浑身是土头发凌乱,快要吓哭了。凌中南一路小跑回到家,灯黑着,小宝躺在床上哇哇大哭,水寒衣不见人影。嗡的一声,脑袋炸开了。左手扔下食盒,右手却攥紧了从地里带回来的铁锨,出门寻找。找到的时候,水寒衣被六个人按在地上,口中塞了团布,扒了裤子双腿扯开,另有一个人也扒了裤子,趴在水寒衣身上,按着他的腰努力忙活。水寒衣浑身痉挛,恐惧的叫声埋在喉咙里,通红的脸上全是鼻涕眼泪。那一刻,凌中南彻底疯了。他什么都没想,什么也没说,只是快步走上去,挥起铁锨,对着压着水寒衣那人的后脑勺狠狠一砍,刹时,血光四溅、脑浆迸裂。只是一瞬间那人就死了。旁边的孩子全部呆住,有的甚至吓得尿了裤子。凌中南站在那里,双目充血,谁也不知道,那把带了血的铁锨下一个要砍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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