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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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本可以接受黑暗（第2页）

肝癌晚期，以现在的医疗水准，实在是难以救治。

任何的治疗方式，都只不过是减轻病人的痛苦罢了。

青年摘掉氧气面罩，苍白的脸尽显疲惫。

他目光平静地望向窗外，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对不起啊姜医生，我其实一直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情……”

主治医师抬起头，走上前蹲在他的床沿边，温声道：“你想说什么？”

青年嘴角微扬，窗外的绿荫让青年追忆起过去，主治医生也难得看到青年的笑容。

“其实我，早就不想活了啊……”

【早就不想活了】

或许自已早就死了，死在了过去的阴影里。

死在了破碎的童年里，死在了无数个崩溃的夜晚，死在无能为力的感情里……

白默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就有了这种想法。

他只记得父母在他高考时，瞒着他去了民政局。

那天过后，曾经恩爱的两人彻底形同仇人，终于不愿再扮演家庭游戏。

往后的日子，他们倾诉彼此的仇恨，将所有的消极情绪宣泄在他的身上。

他就如一个垃圾桶，诉听着世上最亲的两个人，说着世界上最恶毒最阴冷的话。

他只记得，相爱十年的青梅背着他，有了别的新欢，曾经的所有不过是过眼云烟。

竹马永远比不过天降，只要别人对她好一点。

她就能推翻前面自已所付出的一切，转而投入他人的怀抱。

刚开始，他不过认为人生都有遗憾，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可最后等来的，只有更大的绝望与遗憾。

这世上离异家庭数不胜数，情侣分手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没什么好委屈的。

更何况，他还有一个妹妹需要照顾，他若倒下了，那妹妹该有多可怜。

妹妹从小就缺失了父母的爱，缺少一个完整的童年。

可随着年龄的增长，妹妹也逐渐与他疏远，不再选择信任他相信他。

甚至是听了一些亲戚的闲言碎语，将所有的责任推到他的身上。

明明他也是父母失败婚姻的受害者，只因为他是哥哥，要维持父母在妹妹心里的形象，即便这样要独自承受一切。

但他依然不想让妹妹知道，她一直视作伟大的父亲，其实是个喜欢酗酒的赌徒。

每次酗酒后，都如发狂的野兽，宣泄自已的不满，无论是工作还是家庭。

他不想让妹妹知道，她视作慈母的母亲，实际有着另一个不为人知的一面。

作为哥哥，他不想让妹妹经历这些颠覆她曾经认知的东西。

更不想让妹妹经历那个夜晚，那个孩子只有九岁，父母在其面前大打出手的夜晚。

那时的他只有九岁，也是第一次见父母打架。

那种绝望与无助，那种心脏扑通的很快，内心茫然无措几乎让人崩溃的感觉，他不想让妹妹经历这些。

不想让她幼小的心灵受到任何创伤，一切只因他是哥哥。

父母失败的婚姻、妹妹的疏远并不是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让他迷茫活着的意义，是从小到大的青梅，在他最无助最痛苦的时候选择了背叛。

整整十年的感情，从懵懂到成熟，从无知到喜欢，最后却被一个认识不到两天的陌生人拐走了心。

他向自已最好的兄弟倾述这些痛苦，换来的却是对方的不耐烦与指责。

从那一刻，白默才意识到。

他曾经所认为的美好，其实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曾经所认为的美好，突然在某天被无情剥夺，随后成为更糟糕人生的延续。

这时，白默终于理解艾米莉曾留下的一句话。

【当人拥有过幸福的体验时，任何一点苦难都会变得格外明显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