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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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第1页）

他静静看了我一会，和那个高大的家伙说了几句话，那个家伙就叫我把角送过来。“这是犀豹角？”他说话时和其他人一样，扬着下巴。和我一起来的人忙不迭地介绍，我却后退几步，不肯把角送上去。为什么要这家伙传话？

“这角真的是你猎来的？”你以为这世上只有他才能猎到犀豹吗？

我带着敌意的眼神让那个家伙不快了，他眯着眼打量我。其他的人都悄悄从我身边蹭开。

“你……叫什么名字？”他忽然开口说话了，这次是对我说的。

名字？我一怔。从来没有人问过这个问题，也没有人称呼过我。一向都只有我一个人。以前他也没有问过我呀。他看着我，我忽然感觉到了愤怒、耻辱、失望、自卑。我，连个名字都没有。

我到底是为了什么磨练自己，又是为了什么来到这陌生的地方？我忽然间一下子都没了答案。

我转身往外就走。身后传来喝斥声，我闷闷地说这角我不交了，就大踏步闯了出去，居然没人拦我。

我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自己生了半天闷气。可我因为什么生气？是因为他吗？我不是没有希望一定会见到他，也没希望他一定会记得我吗？我自己也理不出头绪来。到了天黑，我决定把那个角送回去。是他指引我走上成为强者的道路，我是跟着那个战神的背影走出的森林，这个角我应该送给他，而且我也答应过把角贡献上去。

我悄悄溜进了放贡品的地方。要溜进来还真是不难。但我一进去，就大大吃了一惊。

一双金色的眸子带着警惕注视着我。

看见是我，他倒放松了，目光恢复了平静，转了过去。

他靠着一壁坐在一叠珍禽异兽的皮毛上，看样子是他自己胡乱摞在一起的。他把头埋在前臂里，不再理我。肩膀紧紧缩着。

他心情不好吗？

我把那个角放在一边，不知道自己该走该留。四周扫视一下，这里宽广的空间倒令我想起了我的老窝，以前我们也曾谁也不理谁一起呆了六天。

我趴在他面前的一摞皮毛上看着他，他把额头靠在我手臂前面。我们谁也不说话，我越过他肩头看着壁角，他肩膀的力量渐渐放松了。我好像找回了以前那种熟悉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他抬起头来。“我感觉好多了。天快亮了，我走了。”

我大方地点点头。他拿起那个角笑了一下，飘然而出。

我趴在皮毛上发了阵呆，突然猛醒跳了起来。这里可不是我家，我也是偷溜进来的！该死，他走干吗不叫我一声？

我匆匆忙忙跑了出去，幸好还没人发现。我跑出老远，回头看去，却看到在高处一个高大的影子一晃消失了。

我再次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休息，才想到一件事：就算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也犯不着跑到放贡品的地方去躲着吧？

有人找到了我，告诉我说上头要我充当专门提供犀豹皮和角的专职猎手。但是没法子把我的头衔报上去，因为我别扭地就是不愿给自己起个名字。那家伙耸耸肩表示我很笨，要不是我的狩猎本领上头才不会看中我。“你见过王了？以后说不定还能常碰上呢。”他打着口哨。“真是漂亮啊，是不是？”

我沉默。我只在密林里见过真正的美。盘旋的雷电下鲜血里极致的美丽。其他的，都不是。我收回对平原的评价。“美丽”这个词只有那个场面才配用，而且以后也许用不到了。那样的美已经消逝了。

我有了住的地方。但我没有回密林为所谓的“上头”狩猎。我不想回去。这里的日子过得真是轻松，很容易就能填饱肚子。我虽然不想回去，但我却莫名地怀念起以前来。我已经失去了来到这里的目标，我的心里压抑着奔腾的岩浆，我渴望刺激血腥的猎杀，我想念林中绷紧了神经杀机四伏的黑夜，我想要变得更强。

平静的日子终于结束了。平原上消息传开，有外族来侵。我参加了征战。成百上千的部队和对方成百上千的部队在原野上对峙。和密林里一对一的单挑完全不同的气势！兴奋把我的银色燃烧得发亮。这是我第一次在平原上猎杀对手，原来平原上是不需要隐蔽，不需要躲藏的！这里需要的只是速度、勇气和力量！不用再埋怨天生的色彩不能保护自己，不用考虑叶底有没有埋伏，林后有没有退路，虽然敌人象潮水一样涌过来，我要做的只是象刀一样插进去！我尽情宣泄着压抑已久的情绪，敌手的血液再度将我染成鲜红，但我却更快意更狂热地追逐和杀戮。等我完全平静下来，呼号和喊叫都已经停歇，只有风在我耳边嘶吼，而我就象当年的他一样，站在一堆尸体中间，不同的是我银色的瞳孔由于兴奋闪着和鲜血一样的红光。

归途中领队停住了队伍。他带着数十个亲信和我去巡视，来到远离队伍的空地上，士兵们围成了一圈，我被叫到了圈子的中央。“你为什么那么残酷地杀戮？即使是战斗也没有人表现得这么残忍！丛林里的猎手果然卑贱、嗜血、没有人性！”“冷血的怪物！”

“冷血？”的确，我的血是冷的，比冬天的寒风还凉，可是这又怎么了？猎杀中没有人会埋怨对方下手太狠辣的，不然怎么叫做狩猎？他们在指责我什么？

“没错，冷血！你看看你一个人杀掉了多少！战斗中你根本没有听我的命令！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你想夺走全体兄弟的功劳？若是这样报功，我们都去喝西北风么？哼，不治治你，你还不知道怎么嚣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