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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小时候我差点被一只食猿雕吃了。所以既然我活下来了,我就要痛快地吃它们。”阿南一边往口中塞肉,一边道,“你不知道南边海岛上的食猿雕有多大,翅膀张开能有七尺,最喜欢吃海岛上的猴子。我那时才五岁,又瘦又小,它们当然不会放过……”
说到这里,原本大快朵颐的她怔了怔,满足快乐的神情也忽然暗淡了下来。
朱聿恒翻烤着手上的鸟肉,目光专注地看着她。
最终,阿南只叹了口气,含糊道:“幸好公子的船经过那里,把我救走了,不然的话……我早已丧生雕口了。”
直到口中吐出公子二字,她那一直刻意不去想起的心中,才恍然涌起割裂般的疼痛来。
她将手中的骨头丢进火中,望着外面的海,洞内陡然安静下来。
朱聿恒默然凝望她,问:“等回去后,你要去找他吗?”
“不会。”阿南低下头,抓一把干草擦着自己手上的油污,“我们走到这一步,是注
定的结局,不是一朝一夕之功。绮霞的事……只是引线而已,我们这些年来的矛盾,早该彻底炸开来了。”
从顺天城百万民众的存亡,到黄河决堤的流离失所,再到带领海客与青莲宗一起介入动乱灾民闹事……一路走来,他不动声色轻描淡写,而她终于无法沉浸在自欺欺人中。
她从小到大憧憬向往的梦中人,其实是自己从五岁到十四岁虚构出来的幻像。
他早已长成她不认识的模样,那个温柔握住她的手,将狼狈孤女拉上船的少年啊,已经只存在她灰黄褪色的记忆中了。
“为什么要回陆上呢?要是我们一直在海上,要是我永远做公子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刀,痛快淋漓地饱饮四海匪徒盗寇的鲜血,为他扫除一切障碍,要是这样的日子永远持续下去,该多好……”
朱聿恒打断她的话,道:“不好,因为你不是刀,你是司南。”
是指引他驶出人生迷航的,唯一的那一个人。
他声音如此坚定,让她那原本冰凉迷乱的心口,似注入了一股温柔热潮。
她怔了怔,抬手抹了一把脸,转头朝他一笑,虽然笑得十分难看:“这是绮霞说的。她说的时候,我有点不高兴,可现在我觉得她说得真对啊,没有人会爱上一把刀……如果公子真的对我有意,我也不需要等到现在,十九岁,我都到了被人嘲笑是老姑娘的时候了。”
“阿南,你不是为某个人
而长到十九岁的。你是凭着自己努力,才走到如今这一步,成就了如今的你。”朱聿恒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静,语调更因平淡而显出异常笃定,“你过往的十九岁,比世上大多数人的九十岁还要精彩壮阔。所以就算没有达到最终目的,就算你选择与竺星河分离,这一番经历,也不算枉费。”
阿南抬手捂住眼睛,静静将脸伏在膝上靠了一会儿。
朱聿恒见手边的肉已经微显焦黄,便撕下鹰腿递给她,示意她趁热先吃点:“再说,十九岁也没什么,我还比你大三岁呢,岂不也是老男人了?”
阿南盯着他手中的雕肉,又慢慢抬头看他,面露苦笑:“阿琰你真是舍己为人,为了安慰我,居然这么奚落自己!”
朱聿恒也笑了,将手中的肉又往她面前递了递:“别太难过,先吃东西。”
阿南望着他,眼角湿润,长长呼出一口气,将胸臆中所有的郁积全部吐出,彻底不留。
然后她接过他手中的肉,狠狠大口咬着,似是要用大吃一顿将所有抑郁驱赶出自己的胸臆。
“只这一次,以后就不难过了。”她声音低沉,略带含糊,却郑重如发誓,“我是纵横四海的司南啊,可以为男人要死要活一次,不可能为他要死要活一辈子。天下之大,还有更广阔的世界等着我呢!”
遇上了记仇的阿南,海雕们过上了惨不忍睹的生活。
等到身体恢复些,阿南与
朱聿恒便找到了它们筑在海崖上的巢穴,每天过来找它们。
朱聿恒拿它们练手,练得它们七荤八素,每天都要在崖壁上撞个百八十次。
而阿南在旁边与他一起揣摩新手法,一边在礁石上晒盐。她还采集蚌蛤捣出汁水,将龟壳钻洞,用细沙和炭灰做了两层过滤,那汁水便清澈清甜,再用螺壳将水收集起来煮沸存放,就随时有水喝了。
日子稳定,他们在海岛过上了大鱼大肉有盐有水的好日子,朱聿恒的肩伤也逐渐愈合。
他身体恢复、手法渐熟,虎头海雕们日子更惨了,这对雌雄双煞整天闲着没事干,净琢磨着如何用日月发挥缠、绕、绞、结,一套套全在它们身上试了个遍。
没过几日,海雕一家个个折腾成了秃毛,只只变成惊弓之鸟,整日缩在巢穴中,任凭他们用什么鱼虾来诱惑,也不敢再出来了。
被削了皮的灌木已经枯萎,海雕也不敢再冒头,于是他们开始忙忙碌碌地编制筏子,捉鱼捕虾,又在火边烤熟烤干,以备回程食用。
经过数日折腾,小岛上的灌木基本被清空,他们的浮筏也编好了。
“灌木枝条还是太细弱了,无论怎么编织,也无法同时承受咱们两个人的身躯。”阿南思量着,最终决定编两个浮筏。
“分处两个浮筏,万一海浪将我们分开呢?”朱聿恒问。
“绑在一起就行啦,到时候可以一前一后分担浮力。”
朱聿恒
沉默地望了她一眼,便坐下撕树皮去了,准备编成绳子,将两个浮筏紧连在一起。
阿南在旁边看着,点数着手指道:“螺壳在海浪中会倾倒,咱们带不了水,还得编几个细眼大网兜,到时候里面多放些贝壳养在筏下,若是缺水,可以靠这个解渴。对了,还要编几条席子,不然在日头下暴晒,咱们非被晒干不可。”
她是风风火火的性子,当即就把树皮撕成丝,搓成细线,再编织打结。
朱聿恒折树剥皮,将两条浮筏紧紧束在一起,过来帮她干活。
两人靠在一起搓着树皮,灌木的皮既细且小,编起来颇为不易,朱聿恒从未干过这种活计,看着细细短短的一堆线头,有些无从下手。
“来,我教你。”阿南说着,以右手食指将线头按在手背上,一转一捻,然后拿起递到他面前。
短短线头,被她打出了一个完美的结。
“用一根手指打结,刚好还可以练一练你关节和指腹发力的巧劲。食指练成后,依次再练习中指、无名指、大拇指和小指,直到五根手指可以同时成功打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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